他們順著亞平寧山脈以西長途跋涉, 不費吹灰之力就攻占了馬薩。
那座城市在這個時代還隻是個小鎮,轟垮城牆也隻需要一炮。
在市民們驚慌失措的逃難時,打著九棱鑽石旗幟的軍團訓練有素的進了小城, 不僅活捉了卷著金銀細軟想要逃跑的領主一家, 還找到了附近一帶的地圖。
地圖著實是個好東西。
在沒有衛星遙感技術的這個時期, 人們根本不知道其他區域是什麼樣子,哪裡有山哪裡有海。
現代社會裡頗為科學的地圖測繪概念在此時也剛剛誕育雛形,羊皮紙卷軸中的地圖輪廓模糊又標記甚少,但也足夠給他們一定的參考。
從馬薩再往前,就是拉斯佩齊亞。
而攻打下拉斯佩齊亞, 就等於站到了熱那亞的麵前。
這座小城有還算自給自足的係統,糧食和漁業發展的都隻能算一般般, 商業貿易也是粗糙的私人往來,沒有獨立的商隊。
唯一的特產, 就是成色頗為不錯的大理石。
不過這東西笨重而難以搬運, 所以對外的銷量也很一般。
——也許米開朗基羅會很喜歡這裡。
海蒂沒有在這裡停留太久, 吩咐露裡斯的二哥分走一小部分人守駐在這裡,囑咐他們在接受指令時比對指紋,以及養好用來送信的驛馬。
軍隊在城內城外休憩了三天, 然後再一路北進。
盧卡, 馬薩, 拉斯佩齊亞……
她坐在馬車上聽著列奧納多吹奏橄欖葉的聲音, 忽然想到了什麼, 拉開窗簾看向旁邊騎著馬同行的露裡斯:“你知道與拉斯佩齊亞有關的情況嗎?”
“聽說是被熱那亞人控製著, 看守的也還算嚴,”露裡斯嘲弄道:“不過就是一炮和兩炮的問題,沒什麼好緊張的。”
“我是說——那個城市有什麼資源嗎?”
“資源?”露裡斯摸了摸下巴,表示並不清楚。
但她身後坐在牛車上的法比奧先生忽然說了句什麼,似乎在回答這個問題。
海蒂把頭探出了窗子,詢問道:“老先生在說什麼?”
騎士咧嘴一笑,單手把那老頭提到了自己的馬上,後者手忙腳亂的差點摔下去,怒氣衝衝的瞪了她一眼。
“那是懲罰異教徒的地方,”老頭死活不肯撫著她,便用雙手抓緊了馬鞍,晃晃悠悠的在窗口旁說道:“那裡有數不勝數的煤炭——大人,您也知道主教們懲罰異教徒的方式,他們命令那些罪人拖曳這種肮臟的東西,連靈魂都可以染黑!”
海蒂皺起了眉頭,重複道:“煤?你是說,那種可以用來做燃料的煤炭?”
“不僅僅是煤田——”老頭在馬鞍上被顛的如同坐在跳床上一般,說話的聲音也斷斷續續的:“那是個充滿罪惡的地方,連地下流出來的泉水都是魔鬼的黑色血液!”
海蒂感覺腦子裡一片空白,她知道這個信息意味著什麼。
意大利在百年之後的海軍兵工廠基地,是不是就在這裡?
當初她看戰報和新聞講解的時候,還好像看到過潛水艇或者其他什麼東西的畫麵——
也就是說,這裡完全可以作為近代工業的孵化器?
充足的燃料,優良的深水港,而且可以聯動熱那亞與盧卡兩邊,背後還有亞平寧山脈的庇護。
這是何等幸運的巧合!
軍隊由於被分員了兩次,如今隻剩下五千左右的雇傭兵。
但這些夥計們不但不抱怨長途跋涉的辛苦,反而還相當快活。
這位領主顯然把他們的心情照顧的頗好,從豐厚的食物到大把的金幣,活兒乾的好還可以晉升軍銜,得到大夥兒的羨慕和敬佩。
她雖然是個年輕美人,可沒有人敢肖想冒犯——哪怕是兩位季諾先生先後離開都沒有任何影響。
原屬於烈焰軍團的許多人早就被比孤狼還要凶狠的露裡斯·季諾馴的服服帖帖,對女性也習慣了尊重與敬畏。
糙漢子們在有錢賺有肉吃的情況下,其實也頗好說話,冒犯軍紀的也全都按照律令處理,彼此打起官腔來也不曾顧念舊情。
如今五千人的小軍團,想要攻占擁有上萬人口的拉斯佩齊亞,從舊有經驗來看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所有人都很樂觀,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某些事情——
當拉斯佩齊亞的守軍們終於等到這個傳說中的敵人時,他們發現這些人連投石車都不打算組建。
這裡的城牆高達二三十英尺,想要徒手攀登上去簡直是個笑話。
在馬薩城淪陷的時候,被俘虜的倒黴領主吩咐手下爬狗洞跑出去送信,給這位遙遠的友鄰尋求援助。
熱那亞人才沒有蠢到出兵增援,反而調動所有人馬來照顧城牆。
將領和無數弓箭手在城牆上看到浩浩蕩蕩的軍隊時,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隨時準備弄死那些不自量力的對手。
然而城下的人遠遠地就開始安營紮寨,然後帳篷便如沙丘一般開始林立起來。
——不是要打仗的嗎?
怎麼會沒人組建雲梯和攻城車?
他們卸下來的是什麼東西?
等那架設在四輛車上的巨.弩再次被組裝完畢的時候,將領和領主的臉都綠了——
這他媽的是什麼東西?!
道理他們都懂,可是為什麼這長弩能有這麼大?!
不僅如此,火.炮也在一天之內全都組裝完畢,距離卡在弓箭手完全無法觸及的位置。
將領看見那小石塊般的炮車時,心裡鬆了一口氣。
那東西他以前見過,沒什麼威力,而且隔這麼遠恐怕連麻雀都轟不下來——
遠處那在調試射程的炮兵引燃了火線,大概過了一小會兒之後,一顆火球忽然被高高噴射到天空之中,竟是真的砸到這城牆之上了!
還沒等守城者們反應過來,那炮.彈就已經炸裂迸濺,直接把修築了上百年的巨石城牆轟出了一個窟窿!
硝煙直接暈散開來,連帶著白色的煙霧嗆得人喉頭發苦。
被炸塌的附近那一塊區域都變得搖搖欲墜,有些膽小的守軍直接嚎叫著躥了出去。
——這踏馬的是什麼東西?!
——彆家軍隊的炮可不會連巨石壘作的城牆都能轟穿啊?!
拿著望遠鏡觀望的達芬奇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揮了揮手,示意其他兩個部隊的炮兵也練習看看。
“就當平時在試靶子和準頭就好了。”他示意道:“不用太緊張。”
這邊的將軍已經慌的六神無主了,眼瞅著又有幾個小黑點對準了這裡。
有的士兵已經預感到這回他們是要直接轟擊城門附近,連長弓都顧不上拿就往兩側逃竄,生怕自己跟那些碎石一塊同歸於儘。
“轟——”
“砰——砰!”
六七發炮.彈接連打了過去,在極其清晰的視野下直接擊中了城牆和城樓,連帶著讓好幾個地方都如同被按壓的麵包一般出現了明顯的凹陷。
打中了——又打中了!
巨大的氣流直接讓有些士兵都翻仰出去,在空中手足無措的哀嚎出來。
還有的磚石開始如驟雨一般往下瘋狂的墜落塌陷,支撐點的破壞聯動著其他的石塊一起崩解,連城牆的形狀都開始變得混亂!
“將軍——這根本守不住啊!我們根本沒辦法躲開這些東西!”
“將軍快跑吧!城牆就要塌了,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等一下!”將領喝道:“放箭!都不許跑!放——箭!”
在命令下達的同時,一長排的弓箭手拉長了胳膊,讓長箭破空而出。
然而那些箭矢根本飛不了那麼遠,而且因為炮彈的氣流被攪地方向偏離,如同被折斷羽翼的麻雀一般滾落到地上。
“放箭——再放!”
“喂——達芬奇!你又帶著人在這種地方試火.器!”露裡斯剛清點完第三營的人數,聽見鬨騰聲快步回了前營,吼了一聲道:“不是跟你說了去側邊嗎?炸膛了燒著帳篷你來賠啊?!”
海蒂指了指搖搖欲墜的城牆,眼神頗為同情:“我們好像可以告訴第四營,他們不用幫忙紮帳篷了。”
“什麼?!”露裡斯猛地扭頭去看那城牆,也就在這一刻,那長長的高牆忽然塌了一塊,緊接著直接開始陷落出一個明顯的豁口出來。
有好些守兵根本來不及逃,跟螞蟻一般掉落在塌方之下,隨後被磚石壓了個嚴實。
在這件事發生的同時,更多的守軍開始奔散逃亡,壓根不再理會那將領氣急敗壞的咒罵。
“要不……我們直接拔營進城吧。”達芬奇給予了一個足夠誠懇的笑容:“我感覺這場仗已經打完了。”
他真的隻是讓士兵對下準星而已,庫存的好彈.藥連引線還沒裝上呢。
在談論之際,遠處的城牆上忽然出現了一抹亮色。
有個人高高的舉起了白色的長袍,如同揮舞旗幟一般的宣告投降。
——這才剛駐紮一天半,連城門什麼樣都沒看清楚,這就打完了?!
“真是一幫慫蛋。”法比奧嘟噥了一聲:“活該跟煤呆一輩子。”
-2-
拉斯佩齊亞是真的投降了。
他們沒有任何辦法——即使是真的洞開城門放騎兵過去迎戰,情況也好不了多少。
那不知道施了什麼術法的火.炮連胳膊長的石頭都能轟成麵粉渣,肉身的人與馬難道就扛得住?!
一開始那城牆上有人揮舞白旗的時候,海蒂還吩咐自己人不要輕舉妄動,她擔心其中有詐。
於是露裡斯親自對準城門開了兩炮,直接搞垮了大半的城牆。
那邊的守軍已經都慌了,生怕他們看不見白旗似的,把所有白色的布料都找了過來,直接掛在了城牆的邊緣。
“行了,”達芬奇頗為同情:“再炸就全壞了,到時候還不是我們的人幫忙修?”
兩軍首領見麵的時候,好些兵士的臉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