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2 / 2)

海蒂為了搞明白自己到底懷了幾個孩子,在音樂家先生過來表演口哨技巧之際畫了一張草圖,示意他照著裡麵的注釋做一個小工具出來。

如今還沒有橡膠管之類的東西,但一個小喇叭狀的空心木筒都可以傳導和放大聲音。

列奧納多在拿到這個小玩意兒的時候,一度有些懷疑它的功能。

“還有比這更神奇的存在。”海蒂攪拌著凱撒沙拉,慢悠悠開口道:“曾經有個很有名的音樂家,在兩耳失聰之後依舊寫了好些曲子出來,連彈鋼琴都能控製好節拍。”

“為什麼?!”列奧納多一臉震驚:“你們給他換了兩個耳朵嗎?是人的耳朵還是驢的耳朵?!”

“不——是骨傳導。”她忍著笑道:“一點生理常識而已。”

他們交談著這件事,同時不斷移動簡易聽診器的位置。

首先是這位年輕母親的心跳聲。

沉穩有力,非常清晰。

列奧納多聆聽了這個聲音許久,起身時給了她一個綿長的吻。

“然後是小孩子的。”海蒂溫柔道:“你動作輕一點。”

他跪在了她的身邊,側耳去聽腹間的心跳聲。

“真的有……”列奧納多條件反射地看向了她,又把耳朵按了回去:“雖然聲音很小,可也完全能聽清楚——等等,怎麼好像還有一個?”

海蒂放鬆了坐姿,半躺在長椅上按了按太陽穴。

看來真是有兩個孩子,到時候得吃點苦頭了。

列奧納多聽了許久,還找出來這兩個聲音的區彆。

聲音大一些的那個頻率更快一些,而且起伏的很明顯。

另一個則溫和而綿長,位置更靠近右側。

“老天……我們會有兩個孩子……”他喃喃道:“我還沒有學會怎麼做一個父親。”

海蒂垂眸輕撫著他的褐發,指尖碰觸著他的臉頰。

“你會的。”

門被敲了兩聲,侍衛在門外通報道:“尼可羅·馬基雅維利大人請求見您。”

“讓他進來。”

尼可羅在進來的時候,從懷裡掏出一個用軟布縫的白色鼬鼠:“也許我應該說一句恭喜,陛下?”

海蒂示意列奧代她去答複桌上的文件,看著尼可羅眉頭輕挑:“隻有你一個人看出來了?”

“您掩藏的很好。”尼可羅笑著把白鼬鼠收了回去,語氣帶著幾分試探:“似乎您不希望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我的飲食和飲水被設了六層檢驗和保護的關卡。”她懶散道:“防的就是某些人。”

“確實很明智,不過也會錯過許多祝福。”尼可羅坐在了她的身邊,頗為遺憾的看了一眼淪為秘書長的老師,半開玩笑道:“不過您可能要挺著肚子出去應酬了。”

海蒂低頭剝著橘子,隨手遞給他了一瓣:“斯福爾紮來信了?”

“還有費迪南一世。”尼可羅接了橘子,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是來試探您的。”

米蘭和那不勒斯是距離她統一意大利的最後兩道關卡。

在洛倫佐執政期間,他傾向於平衡二十多個大小城邦的關係,用合約和盟誓來進行防禦聯盟的互助。

而海蒂直接通過拉動經濟提升科技的方式拉開差距,然後在差距足夠大的情況下把小城邦吞了個乾淨,直接建立了一個比佛羅倫薩大五倍有餘的意大利帝國。

在帝國建立之後,三巨頭都默契的對曾經的那條共同防禦條約視而不談,也沒有人再試圖去進行續約。

海蒂明白他們在想什麼。

那不勒斯的領主即使在曆史上都隻有寥寥幾筆,她確實不怎麼熟悉。

但斯福爾紮這個人,她是親眼見過的。

狡詐、多疑、大男子主義,而且極端自負。

他溺愛且控製著他哥哥的遺子,讓那孩子從小就被慣的無法無天。

去年那小孩傳來暴斃的消息時,連克拉麗切夫人都表現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也就是在去年,這位先生終於榮盛為名副其實的‘米蘭領主’,但其實早就控製著那個國家許多年了。

他振興了經濟與教育,籠絡著貴族和藝術家,可本質上還是□□又喜怒無常的偽君子。

雇傭兵出身的父輩教育了他許多事情——比如搶掠是足夠有效的方式,比如暴力可以讓許多人學會閉嘴。

也比如女人隻是玩物而已。

斯福爾紮從一開始,就把她當做一個勉強能談婚論嫁的籌碼而已。

但是這個籌碼不僅策劃了數場戰爭,手中還握有多項殺傷力強到詭異的武器,還聯合他從前雇傭的畫家攻占了整個羅馬教廷,如今搖身一變成了這個新國家的女王。

她深知自己被輕視著,並因此而感到慶幸。

“他們希望由您選定會議的地點,並且談論一些基本的合作事項。”尼可羅斟酌著語氣,把官方文書交到了她的手上:“也許這樣聽起來紳士一點?不過也請您注意,米蘭目前的貿易狀態已經在不斷跌落,自從您把所有產業撤離米蘭之後,他們失去了幾乎所有的顏料訂單。”

而佛羅倫薩如今的乳製品和布料,已經成為足夠暢銷的熱門貨。

“那不勒斯的領主用詞更溫和一些,表示希望在舞會或者盛宴上為您祝詞。”他露出嘲諷的笑容來:“但同樣的,也希望和您談談邊防的問題——他認為您把軍隊布置的離邊境太近了。”

海蒂把信放到了一邊,扶著小腹道:“舞會就免了,我並不需要對任何人屈膝。”

她打量著他的神情,語氣裡帶著淡淡的笑意:“你看起來並不喜歡那不勒斯這個國家?”

“達芬奇先生教過我……”尼可羅悶悶道:“隻不過又是一個熱那亞而已。”

海蒂這才想起來某位書記員先生的存在,笑著招了招手道:“列奧,我親愛的列奧,給我講講這個國家的事情吧。”

列奧納多放下了筆,坐在了她的身側,開始動作輕柔的幫她揉浮腫的小腿。

“不值一提。”他冷冷道:“政治的玩物而已。”

在談論與海蒂無關的事情時,他好像又會從少年般的純粹存在轉換身份,變得更成熟與難以撼動。

在兩千年前,它的名字叫帕拉奧波利。

羅馬人踏平了這裡,拜占庭人又奪走了這裡。

而直到五十年前,那兒還受法國的安茹家族統治著。

喬萬娜二世借助阿拉貢王國的力量,在安茹家族動蕩不安的節點上反叛獨立,建立了小國家。

但這位領主並不打算兌現之前的承諾,也正因如此,在她死後阿拉貢國王又占領了這裡,在死後把位置傳給了私生子斐迪南一世。

“他是個怎樣的人?”海蒂放鬆了下來,甚至被按揉的有些困意上湧。

總不可能比斯福爾紮更糟。

“暴君。”尼可羅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畫風多變的老師,繼續道:“他最近的愛好是把討厭的人扔給鱷魚——那玩意聽說就養在他花園的水池裡麵。”

海蒂慢悠悠道:“這兩位要來見我,你們兩一點都不緊張?”

“前提是他們足夠恭敬和順服。”列奧納多平靜道:“意大利不缺客人。”

“我老師現在跟獅子似的守在你旁邊,”尼可羅眨眼道:“我覺得沒什麼需要緊張的。”

海蒂扶著他的手緩緩坐了起來,半晌才做了決定。

“引狼入室才好捉狼。”她的聲線清冷又溫和,仿佛隻是在談論著天氣一般:“見見也好。”

兩位領主相繼收到了邀請,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相繼前來。

斯福爾紮沒有想到這個國家的路會修的這麼快——而且又寬闊又平穩。

他在馬車駛入主乾道的時候就感覺到顛簸的逐漸減輕,以至於特地跟仆從說回國以後也要照著這多修上那麼幾條。

他很快抵達了佛羅倫薩,而且受到了足夠熱烈的歡迎。

多可笑的事情。他想著。

一個是他曾經的畫家——那個雙螺旋樓梯到最後都隻修了一半,在扔那幾年以後不得不拆掉重修。

還有一個是他曾經的結婚對象——家裡那個悍婦真是善妒又惡毒,這些年也醜的沒法看了。

舊宮已經被修繕一新,處處都透著祥和又快樂的氣氛。

斯福爾紮注意到連地毯和陳設都變華麗了不少——

如今的美第奇家族,擁有縱橫四方的銀行業、乳製品業、顏料業,連他自己的女仆穿的料子都是從佛羅倫薩買來的,聽說又輕便又便宜。

真是肥的流油。

伴隨著大門的打開,他終於走進了辦公室,看見裡麵一坐一立的男女。

“斯福爾紮,”女人看起來雍容而又沉靜,連聲音都帶著幾分威嚴:“好久不見。”

男人麵帶笑容,氣質也與從前迥然不同。

他看起來俊美優雅,仿佛也是貴族出身。

米蘭領主眯起了眼睛,像模像樣的行了個禮。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