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那日之後, 謝雲舟消失了好久,倒不是他不敢去見江黎,而是他領了旨意, 南下征收稅銀。
按理說他是武將這些事自有文官來辦輪不到他, 可偏偏天子對誰都不放心, 唯獨交給謝雲舟。
事情還挺急,是以他領了旨意後的第二日便帶著謝七出城了。
其實眾人不知的是,他除了協辦征收稅銀之事, 還有一事, 幾處藩王蠢蠢欲動,意欲在淮州郡安縣碰麵,想做什麼昭然若揭。
天子屬意, 要謝雲舟明著協助征收稅銀, 暗裡調查番王會麵之事, 定要查出他們此行的目的, 若是能尋到證據最好不過。
天子還把暗衛給了謝雲舟, 方便他伺機行事。
謝雲舟出發前本欲去見江黎一麵, 想看看她好不好,他昨夜夢到她了。
夢裡,兩人如白日那般, 郊外策馬馳騁,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牡丹花清香怡人,他環著她的腰肢,把人緊緊攬在懷裡,她回眸看他,杏眸波光瀲灩, 淌著醉了的光。
風吹起她的發絲,拂上他的臉,他唇角輕揚貼上她的耳畔,輕柔地一聲聲呼喚:“阿黎,阿黎,阿黎。”
她臉頰上泛起紅,似嬌豔的花,唇上泛著光,隱隱勾的他心神亂顫。
風馳電掣間,他單手扣住她的腰肢把人緊緊懷裡,手上行扳過她的臉,她身子後傾著貼在他胸前,身子半轉過來。
他掐住她的下巴重重吻去。
許久未曾親吻,他吻得很凶,舌尖撬開她的唇齒長驅直入,不給她絲毫躲藏的機會,就那般翻江倒海的折騰。
她癱軟地倒在他懷裡,側頸因身子半轉映出一抹弧。
吻到深處時,他再一用力,把人徹徹底底翻轉過來,兩人麵對麵親吻。
江黎看不到身後的情景,心很慌,手緊緊捏著他的手臂,隱約的落在了他傷口上。
疼痛襲來,可謝雲舟依然舍不得放開她,任她去揉去捏,而他的唇繼續興風作浪。
地上映出兩道交纏的影,不經意看過去好似一人。
天邊的日頭看到這個畫麵害羞地躲進雲層裡,婆娑的樹影像是在為他們歡呼,肆意的舞動著。
就連地上的草兒也不安分的擺動起來。
奔跑的馬兒漸漸慢下來,謝雲舟抱起江黎從馬上躍下,滾落到草地上,一圈一圈,最後她在上,他在下。
四目相對,她眼底像是攏了一層霧氣,氤氳蒙蒙的,那裡隱約的倒映出一個人的臉。
清雋的五官,好看的眉眼,是他。
謝雲舟在江黎的杏眸裡看到了自己,光影綽綽,他就那般被光澤簇擁在其中,心跳一下下加快。
他冷白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撫上她的臉,細細摩挲,最後指腹落在了她唇瓣上,帶著□□的眸子沙啞喚了聲:“阿黎。”
江黎羞怯地回視他,水潤的紅唇波光蕩漾,謝雲舟便再也不管不顧了,捧起她的臉重重親上去。
這一吻,似天崩地裂,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愛意傾瀉而出。
可惜的是,他急著出城,終是沒能見到她。倒是那日醒來後的場景一直在腦海中回蕩。
天邊剛剛泛白,整個天際浸潤在綻紅的光影中,像是一幅展開的迤邐畫卷。
他在耳房裡用冷水沐浴,一遍遍在腦海中回旋著夢裡的情景,她的眉眼,她的唇,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他的阿黎,便是在夢裡都那般灼灼嬌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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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舟想他要快去快回,事情想得好,做起來還是難了些。
他原本打算到了郡縣先微服私訪的,把想知道的事情調查清楚了再去驛館,可不知被誰泄露了行蹤,前腳剛進城,後腳便有當地官員帶著一眾百姓堵在了城門口。
浩浩蕩蕩的人齊齊叩拜欽差,他便是想躲也無處可躲,謝七說道:“主子,他們是有備而來啊。”
謝雲舟蹙眉提醒:“叫大人。”
謝七叫習慣了一時不好改口,“大人。”
謝雲舟撩起布簾朝外看去,沉聲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出去會會。”
這一會麵,足足會了三日都一無所獲,倒是赴了不少宴席,謝雲舟在眾人眼裡,儼然已經成了一個不辦實事的欽差。
謝雲舟倒是也不急著去為自己證明些什麼,他淡笑不語的看著眼前眾人,心裡細細盤算著其他。
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要想讓他們心甘情願拿出稅銀怕是不易,他麵上同那些人虛與委蛇的應著,暗地裡已經派謝七去查了。
自古以來,但凡商人便沒有幾個是真正乾淨的,蛛絲馬跡還是能查到的,而且他對謝七講了,便是查不出來,那就給他弄個出來。
總歸這些人的稅銀一錢都不要想著少繳。
他不允。
這些人還在感慨著欽差也不過如此時,殊不知後院被端了,幾個有小妾的人,不約而同的小妾都同人起了口角,爭吵中被人帶離。
枕邊人最是知曉一切的,謝雲舟便命謝七從這些人裡下手,都是女子,膽子也小,不經嚇,隨便唬兩句便把知道的都交代了。
謝七可算是見識到富商們的萎靡日子了,一個個也太能玩了。
不過也有嘴硬的,當地官員那些小妾便有些不太好糊弄,其中有個郡守的小妾嘴最硬。
不能凶,凶就給你哭,一直哭一直哭,什麼也問不出來。
謝雲舟有的是辦法對付這樣的人,找到軟肋就行,湊巧她的軟肋是家人,謝雲舟命謝七抓了她哥哥,那個小妾便把知曉的事都講了。
看著供詞,謝雲舟唇角淡挑,謝七道:“主子,可以了嗎?”
謝雲舟道:“還不行。”
隻是些皮毛當然不行,他還需要知曉其他事,譬如,他們和幾處的藩王關係如何?
是否有聯係?
做沒做過對朝廷不利的事,最重要的是,幾個番外在這裡會麵的意圖是什麼。
這些事便不是一個小妾能知曉的,謝雲舟倒是也沒難為她們,警告了一頓後,便命人把她們都送回去了。
次日,他便著手稅收的事,命謝七一處一處去催繳,反正謝七手裡有證據,他們的銀庫在哪,裡麵存銀多少都是有記錄的,想不承認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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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舟在郡縣忙得天翻地覆時,江黎也在忙著,糧鋪開張,她幾日都未曾好好歇息。
何玉卿怕她累著,強行把她帶去了裡間,明天坐下歇息,哪裡都不能去。
江黎這幾日明顯看著又清瘦了些許,像是被風一吹便會倒了似的,彆人心不心疼何玉卿不知道,反正她是心疼了。
何玉卿出去招待客人,江黎在裡間也沒閒著,賬簿需要整理,進貨的單據需要彙總,這些都需要人來做。
江黎便是那個著手做的人,她拿起筆,找出單據,一筆筆摘抄記下。
金珠擔心她身子不適,給她端來養身湯,倒是也不催,就那麼站在書案邊,她不喝,金珠便一直端著。
江黎搖搖頭,放下筆,先是起身洗淨手,然後才接過碗盞,問道:“誰教你的?”
之前金珠可沒這般放肆過,明顯是有人教的,金珠抿抿唇,眼睫顫著回:“荀公子。”
說曹操,曹操便到。
話音方落,荀衍走了進來,今日的他穿了一襲紫色錦袍,金簪束冠,腰間玉帶盈盈泛著光,越發顯得俊逸絕絕。
他擺了擺手,示意金珠下去,抬腳含笑走近,隨後把手裡的糖人遞給江黎,挑眉道:“來,笑笑。”
江黎輕笑出聲,放下碗盞後,伸手接過糖人,站起,走到窗邊,迎著日光舉高糖人。
碎金般的光澤映在糖人上,像是給它穿了件灼眼的衣衫,起初她沒太在意,後來定睛一看,發現糖人還有幾分眼熟。
再定睛去看,原來,這隻糖人是比照她來做的,眉眼同她極為相似,江黎回眸去看,發現荀衍在笑。
她輕軟一笑,喚了聲:“衍哥哥。”
荀衍走上前,站定在她身側,為她擋了些許傾瀉而進的日光,順帶也擋了些風,“喜歡嗎?”
江黎含笑點了下頭,“嗯,喜歡。”
荀衍最怕的便是她不喜,見她眉眼彎彎淺含笑意,也輕笑出聲:“喜歡便好。”
談笑間,荀衍見江黎鬢角處染了墨,抬手欲去給擦拭,指尖觸上時,江黎偏了下頭,杏眸裡浮著瀲灩的光,握著糖人的手指緊了緊,“衍哥哥怎麼了?”
下意識的避讓惹得荀衍頓住,臉上的笑意也停住,他想起了那日謝雲舟把她從馬車裡抱走時的場景。
其實他那日看的仔細,若是她反抗的話,謝雲舟是不可能那般輕易把她抱坐上馬的。
再者,她輕喚他一聲,他便是用儘全力也會把人留住,可她沒有,就那樣任謝雲舟把她抱離,而他則因那刹那間的失落晃了神,等想去拉她時,已經晚了。
他又憶起了在彆苑門前看到的那個畫麵,江黎抬手給了謝雲舟一巴掌,謝雲舟非但沒怒,反而輕笑著道:“若是沒消氣的話,可以繼續打。”
他把臉偏過去,湊到江黎麵前,見她不動,他拉起她的手,朝他的臉打去,聲音回蕩在四周。
他看到,江黎眼瞼慢垂,頭扭向了一側,杏眸裡流淌出異樣,也隻打了那一巴掌,她便抽回了手,厲聲說道:“你走!”
隨後,她提著群裾進了門。
若是細看的話,還能看到她有一絲慌亂,荀衍不得不承認,江黎對謝雲舟並未真正割舍。
她的心裡還有他,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情,但荀衍卻看的清清楚楚。
“阿黎,你……”是不是還喜歡著謝雲舟,荀衍想問的。
“我怎麼了?”江黎慢抬下頜,鬢角發絲輕蕩,白皙側頸染了氤氳的日光,眨眨眼,“衍哥哥你方才要說什麼?”
迎著她瀲灩的光,荀衍有些許問不出口了,他怕是自己不想聽到的那個答案,唇角輕勾,指指自己的鬢角,“你這裡染了墨。”
“嗯?”江黎把糖人塞他手裡,轉身出去尋水盆,這裡沒銅鏡隻能用水照著看一看。
還真是的,染了墨。
大家都在忙著,她也不好叫人幫她擦拭,偏著臉,白皙手指捏著帕巾去蘸水,隨後對著鬢角擦去。
看不太清,也不知道擦乾淨沒,荀衍走過來,拿過她手裡的帕巾,“我來。”
指尖睨著帕巾輕觸上墨漬,一下一下溫柔擦拭,他深邃的眼眸裡倒映出迤邐的光。
江黎便綴在那道光影裡,如同春日美景般讓人移不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