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衍輕咳一聲,“不用。”
說笑間一側有孩童跑了過來,不管不顧的橫衝直撞,一不小心撞上了江黎,謝雲舟正欲做什麼時,荀衍已經有了行動,他伸手扶住江黎,把她護在懷裡。
雖說沒緊緊貼著,但到底還是太過親密了些,江黎平複心緒後從他懷裡退出,說了句:“我去看看阿卿忙了沒。”
隨後進了店裡。
荀衍含笑站在原地,眸光遊走間同謝雲舟的視線撞上,他先是看了眼謝雲州懷裡的物件,隨後輕扯了下唇角,大步走過來。
“謝將軍這是要作何?給阿黎的?”
“明知故問。”謝雲舟道。
“若真是給價阿黎的,我勸將軍還是免了吧。”荀衍挑挑眉,“阿黎每次見到你心情都會不好,你還是不要進去惹她煩了。”
這話說的不假,江黎每次見到他心情還真會不好。
謝雲舟腳尖微動,欲越過他徑直進去,荀衍再次攔住,“阿黎身子剛好,難不成你想讓她再次發病?”
江黎的身子也是謝雲舟最在意的事,他當然不可能想她發病,但若是他出現的話,也確實會引起她不適。
他腳尖微頓,停了下來,荀衍見狀說道:“將軍還是請回吧。”
謝雲舟睥睨著他,靜默片刻後,轉身離去,“嘩啦”一聲,手裡的東西散落了一地,那枚糖人也一分為二。
糖人是比照他來做的,五官穿著幾乎同他一模一樣,斷裂的地方正好是胸口那。
冷不丁看過去,好像他碎了般。
謝雲舟的心碎了,摔得稀碎,糖渣四處散開,尋都尋不到,他抬腳邁步時,正好踩上,隨即成了粉狀。
糖人有多稀碎,他的心便有多稀碎,那種難以言說的痛楚充斥在心間門,似乎喘息一下都是痛的。
可他又無法製止,隻能任痛意加重,最難捱的還是方才那一幕,不斷在腦海中閃現。
江黎看荀衍的眼神從來都是溫柔似水的,跟看他的不同,她當真是很恨她。
其實這個結果他是知曉的,但每每想起來還是會難過,像是心被人踩踏碾壓,最終成末,風一吹,末都看不到了。
好似從未存在過一般。
謝雲舟大步離開,荀衍站在原地,唇角輕揚,笑得有些開懷,江黎不明所以,挑眉問道:“衍哥哥怎麼了?”
荀衍用身子擋著江黎的視線不讓她往外看,笑得越發燦爛,“想起了一件趣事。”
“什麼趣事?”
“進屋,我說給你聽。”
“好。”
江黎走進裡間門,荀衍緊隨其後,布簾垂落,擋住了外麵的春光,也擋住了那道遠行的身影。
須臾,有笑聲傳來。
謝雲舟一躍跳到馬背上,勒馬轉身回走時朝後看了眼,心道:阿黎,你會想我嗎?
像是有莫名的感應般,裡間門裡的江黎鼻尖一癢,打了聲噴嚏。荀衍擔憂道:“是不是不舒服?”
江黎搖頭:“沒有。”
荀衍這才放下心,繼續方才的話。
江黎聽著聽著,慢轉頭,透過敞開的窗欞朝外看去,光影綽綽中,似乎有幾個孩童蹲在地上撿什麼。
邊撿邊吵吵:
“這是我的。”
“這是我的。”
“我要胭脂。”
“我要葡萄。”
“地瓜?我要地瓜。”
“彆搶,彆搶,我也花燈。”
不多時,地上的東西被他們分刮完,有人抱著東西朝前跑去,地上似乎還有什麼。
是個帕巾,風一吹,它順勢朝前飛去,隨後掉進了附近的水溝裡,從白到黑,眨眼間門便臟兮兮的了。
……
謝雲舟是出了城後才知曉自己的帕巾丟了,他本欲回去找,奈何根本不知遺落在了哪裡,遂,隻得放棄。
謝七見他臉色很不好,問道:“將軍你沒見到二小姐嗎?”
不提江黎還好,提起江黎謝雲舟更不好了,雙腿用力夾緊馬腹,一聲“駕——”馬兒疾馳朝前奔去,馬蹄帶起一片塵埃,險些眯了謝七的眼。
“將軍,等我。”謝七駕馬急急追過去。
邊追邊道:這肯定是又被拒絕了,將軍也太可憐了,總是被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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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處,何玉卿揉著脖頸進來,見江黎麵前放了好多吃食,問道:“誰買的?”
忙了一天,她還真餓了,沒等江黎回話,伸手作勢要去拿。
“是我。”對麵椅子上傳來聲音,何玉卿這才發現屋內還有人,她轉身,淡聲道,“阿昭哥。”
江昭站起走上前,輕抬下哈,“這是給你和阿黎買的,看看喜歡吃哪個自己去拿。”
他怕自己表現的太過熱切惹得何玉卿不適,又怕語氣太過生硬讓她誤會,就這一句話,他也是在心裡腹誹許久後才開的口。
見何玉卿臉色沉了沉,不知哪裡說錯了話,江昭輕咳一聲,端起葡萄遞給何玉卿,“你不是喜歡吃葡萄嗎,這給你。”
滿滿一大盤都給了何玉卿。
何玉卿不解睨著他,不知道他今日抽的哪門子瘋,之前那般避著她,見到她便躲得遠遠的,更是一句話也不敢同她講。
今日著算什麼,頓悟了?想清楚了?還是又想試探什麼?
何玉卿沒接盤子,淡聲道:“謝了,我不喜歡吃葡萄了,吃蘋果就好。”
說著,何玉卿拿起蘋果,走到一旁,彎腰坐在椅子上,慢慢吃起來。
江黎本欲把自己當成不存在的,但看眼下這情景不行了,兄長真是不會討女子歡心,明明是專程給人家買的,偏偏說成順路,便是哪個女子聽了都不會開心的。
“阿卿,這是兄長特意給你買的。”
“我不是。”江昭脫口而出,隨後一臉尷尬。
何玉卿淡聲道:“知道你不是,不用那麼急著否認。”
其實何玉卿挺不理解的,她到底是哪裡不好了,就這般不得他的喜歡,她到底要如何做,他才可以看看她。
江昭的心裡是另一番說辭,何玉卿太過美好,他不敢褻瀆,恐汙了她的心思,那便是他的錯了。
然而,似乎無論他怎樣做,都不能讓她欣喜,是他欠考慮了。
江昭欲走,何玉卿先開了口,“阿黎我想起來綢緞莊還有事要忙,我先過去了。”
“水果不吃了?”
“嗯,不吃了。”
何玉卿睨了江昭一眼,放下手裡的蘋果,轉身離去。
江昭盯著她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江黎放下筆輕歎出聲,“兄長,你到底如何想的?”
江昭雙眉蹙起,也沒了說話的心思,淡聲道:“既你無事,那我也先走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又走向相反的方向,何玉卿坐在馬車裡轉身回看時,看到了江昭的馬車也慢慢行走著。
她凝視片刻收回了視線。
隨後,江昭也朝後看去,隻見何玉卿的馬車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街尾。
他再次輕歎出聲,都怪他無能,不能哄得她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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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處,江府
江藴近日總是能收到趙雲嫣派人送來的信箋,為此她很不安,這事若是給江昭知曉的話,怕是她無法再待下去。
遂,隻得找上趙雲嫣同她交代一二,趙雲嫣也已經不是之前那個知書達理的趙雲嫣了,說話做事很是犀利。
見到江藴後,嗤笑,“怎麼?怕了?”
江藴皺眉:“彆說其他,你隻需要記得我交代給你的便行。”
“江藴,你當我是誰?”昔日,趙雲嫣是江藴嫂子時,她可從來不敢用這般語氣同她講話。
怎麼,沒了那層姑嫂關係,她也學會無理了,想的美!
“彆命令我,”趙雲嫣道,“我可是相府千金。”
就她此時的模樣說是相府千金都汙了相府的門楣。
江藴道:“既然知曉自己是相府千金,就學聰明點,不要隨意留下把柄,日後信箋不要送了,我若需要找你,會派人去告知的。”
“江藴你不會是有什麼彆的心思了吧?想同我劃清界限?”趙雲嫣道,“做夢。”
江藴也是後悔,為何會同她扯上關係,“沒人要與你劃清界限,我隻是告知你彆亂來。”
話不投機半句多,須臾後,江藴離開這裡回了江府,她剛進門,江昭也回來了,神情懨懨的,“哥哥發生什麼事了?”
她以為江黎又不舒服了,正暗暗高興著,聽江昭說道:“無事,我就是有些累了。”
不是江黎,江藴頓時沒了興趣,但還是耐著性子同江昭寬慰了江昭幾句。
江昭淡淡聽著,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揉揉發疼的太陽穴,抬腳朝前走去。
江藴看著江昭的背影,眼睫很慢地眨了下,隨後轉身朝另一處走去。
她邊走邊盤算著如何找江黎的麻煩,忽地,突生一計,派人給彆苑送了口信,說江昭身子不適。
也是湊巧,荀衍也在彆苑,聽聞,站起身,對江黎說道:“你彆急,我同你一起去。”
江黎點點頭:“有勞衍哥哥了。”
荀衍在彆苑用的晚膳,原本打算晚膳後離開,幸虧還沒走,江黎很感激他的陪同,一路上都在祈禱江昭無事。
到了江府好久才敲開了大門,江黎急急跑了進去,沿著長廊去了江昭的住處,江昭被敲門聲下了一跳,穿上外衫走了出來,打開門,“誰——”
“阿黎?!”
江黎進來,扶住他的手臂,端詳著他,“兄長,你哪裡不適?”
“什麼?”
“你哪裡不舒服?”
心不舒服算不算?
江昭道:“我哪裡都沒事,一切安好。”
“真的?”江黎還是不大放心,又仔細看了看,還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實無事。
長籲一口氣,“謝天謝地。”
江昭問道:“是誰告知你我有事的?”
“是——”江黎頓住,搖搖頭,“不知。”
是個陌生人來報的,金珠把人領進去,江黎沒太仔細看,說是江府新來的下人。
“你府裡的下人?”
“我府裡的?”
江昭道:“叫什麼?”
江黎搖頭:“事出突然,未曾來得及細問。”
荀衍淡聲道:“應該是有人故意這樣講的。”
“那人意欲何為?”江昭反問,“難不成是咒我死?”
“應該是衝著阿黎來的。”荀衍道。
江黎:“我?”
荀衍淡挑眉:“是。”
思付了許久也未曾理順頭緒,天色太晚了,江黎同荀衍隻得先離開,離去前似有影子一閃而逝。
江黎頓住,突然想起了什麼?她為何沒見到江藴呢?
此時江藴躲在暗處,她籌謀的很好,若是江黎來了,她便把她帶走,倒是也不怕她不聽話,因為她手裡有迷藥。
這迷藥還是趙雲嫣給她的,要她見機行事。
今夜又給錯失了,江藴窩了一肚子火,荀衍為何會同江黎一起來,他若不來,今夜她便成功了。
她躲在暗處,牙齒咬得咯吱作響,憤憤想,下次,下次她一定要把人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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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舟這次辦案較之前麵順利很多,雖是陳年舊案,但卷宗清晰,並不難判,唯一難得地方是,涉及到了皇室中人。
但,謝雲舟向來秉公執法,便是皇室中的人犯了錯也應受罰,他毫不客氣的把涉案人員一一捉拿歸案,隨後又連夜審問。
次日,便有了滿意的結果。
彆人一年未曾破獲的案子,他兩日便找出了凶手,當真是厲害至極。
然,他再厲害,也抵不過心中所想,那道纖細的身影每每夢中都會出現,裝扮也各有不同。
或清純,或豔麗,或妖嬈,麵貌多變,讓他應接不暇,每日清晨他都得用冷水沐浴才能熄滅心中欲、火。
看來是時候回燕京城複命了。
還未走,又有了新收獲,探子來報,江黎身世有了新進展,謝雲馬不停蹄去了下一個州縣。
是距離燕京城三百公裡的平縣,一番查找下來還真有收獲,謝雲舟收好信箋朝燕京城而去。
他迫不及待的想見江黎。
路上謝七勸他歇歇,謝雲舟未允,一直駕馬騎行,謝七的屁股都快被馬顛爛了。
好不容易尋到一處落腳的地方,謝雲舟偏偏還不停,執意連夜趕路,謝七沒辦法隻得隨行。
心中腹誹:回去後定要好好同銀珠說道說道。
說起銀珠,他心一暖,從未心動過的人,體會到了什麼叫心顫。
他手撫在胸口處,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悸,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了,單是想起銀珠便心跳加速。
簡直,太不像他了。
謝七想,難不成他生病了??!!
謝雲舟見謝七呆愣著不講話,問道:“想什麼呢?”
謝七掬起一把水潑臉上,抿抿唇,問道:“主子,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啊?”
“問這個做何?難道你有喜歡的人了?”
“沒有,就是隨便問問。”
“喜歡上一個人,你滿腦子都是她,除了她以外再也不會喜歡其他人。”謝雲舟道,“你會因為她開心,因為她難過,見不到她會想她,見到了會想親近。你好像不是你了。”
謝雲舟說的很好,但謝七聽得雲裡霧裡的,原來喜歡上一個人就是瘋魔了啊。
怪不得,怪不得主子看著就不大正常了。
謝七突然挺害怕喜歡上一個人了,他不想瘋魔,太嚇人了。
謝雲舟不知謝七想法,若是知曉的話,定會嗤鼻,瘋魔又怎麼了?為了喜歡的人便是瘋了也甘願。
……
謝雲舟回到燕京城這天,天空中下著雨,他回宮裡複命後,便乘坐馬車從宮裡出來,直奔江黎的糧行而去,到了那裡沒尋到人,她又去了藥材航,也未尋到人。
他有些急了,到底去哪了,攔住夥計問了問,夥計說道:“東家去聽戲了。”
“她同何人一起去的?”
“荀公子。”
夥計笑眯眯道:“荀公子對我們東家那可很是一百一的好,戲班還是荀公子給請的呢,我跟你說——”
他一回頭發現剛才問他東家在哪裡的男子不見了。
謝七撐著傘迎上來,謝雲舟一把揮開,說道:“去看看今日哪裡有戲班?”
謝七道:“是。”
燕京城今日有三處唱戲的,謝雲舟一處一處尋,最後在城東尋到了江黎,彼時江黎倚著欄杆而坐,杏眸輕垂,看向下方,許是戲太過好看,她思緒都在上麵,故而沒注意到有人緩緩朝她走近。
直到,有濕漉漉的潮氣襲來,她才緩緩抬起眸,入目的是謝雲舟那張清雋的臉。
五官極致版的好看,黑眸綻亮,眸底簇擁著淡淡的光,下頜微抬,挺立的喉結有幾分炫人眼目。
江黎呆愣住。
謝雲舟手撐在桌子上,身子前傾,腰間門綴著的流蘇垂落下來,輕輕晃動。
他眸光輾轉,聲音繾綣動聽,“阿黎,想我了嗎?”
本以為江黎不會回,誰知江黎竟然回了,唇角含笑,淡聲道:
“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