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人說起來不算太壞。”
“聽聞糧行的事,他也幫了忙,具體幫了多少,我也不知,要去問他了。”
“阿黎,他這樣有心,都是為了你。”何玉卿感慨道,“我一直以為在有些事上荀衍做的多,殊不知他做的更多。”
“還有你身上毒,若是沒有他的話,怕是……”
何玉卿努努嘴,“你好好想想。”
江黎陷入到沉思中都沒注意到何玉卿是何時走到,也未曾留意到謝雲舟又是何時醒來的。
她被影子罩著,竟然無端多了幾分暖意。
江黎緩緩抬起頭,同謝雲舟的視線對視到一起,眼波流轉像是含著水,她仰頭凝視著時,杏眸裡多出了幾絲異樣,被光影掩著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謝雲舟似乎讀懂了,唇角輕勾了下,說道:“阿黎,我餓了。”
他從未用撒嬌的語氣同她講過話,這還是第一次,原來,男子撒嬌也可以這般酥軟。
江黎咽了咽口水,喚了聲:“銀珠,麵呢?”
銀珠端著托盤走上,麵的香氣散了一路。
不多時,謝雲舟伏案吃麵,江黎側眸打量著雪,外麵的雪大了些,撲棱棱落下了,壓得樹梢輕顫,晃得的影子都透著抹漂浮感。
這場雪來的突然,鳥兒來未曾來得及遷移,有幾隻停在了樹梢上,白色毛,同雪混在一起,不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
江黎盯著鳥兒多卡了幾眼。
翌日,謝七便送來了禮物,嶄新的鳥籠,裡麵裝著一隻通體白毛的鳥兒,謝七道:“它沒名字,二小姐可以給它起個名字。”
江黎唇角淡揚,說道;“歡兒。”
謝七聽罷點頭:“好名字。”
歡兒同它的名字很相配,它日日歡騰,明明鎖在鳥籠裡卻好似在天上翱翔。
江黎睥睨著它,臉上漸漸有了笑意,命銀珠好生喂養,可不能給喂死了。
銀珠點頭應下,“遵命。”
-
燕京城的雪下了三天三夜才停住,江黎染了風寒,一直在咳嗽,謝雲舟知曉後急匆匆趕來,看她麵色似是不正常的紅,下意識去摸她額頭。
江黎傾身避開,他手又追了過來,言語懇切,“阿黎彆躲,讓我看看你好不好?”
他哪裡是看,分明是摸,江黎避開,嗓音沙啞道:“我無礙。”
前一息才說了無礙的人,下一息昏了過去。
後來銀珠給她講起這日的事,都忍不住嘖嘖出聲:“小姐是不知將軍有多急,見小姐暈倒了,他臉上都變了,死死抱著小姐,求小姐醒過來。”
“我從來沒見將軍流過眼淚,那日,將軍眼淚流了好久。”
“也不許奴婢們碰觸小姐,他坐在榻上就那麼緊緊抱著。”
“常太醫來了後才讓他鬆了手。”
“將軍對小姐太不一樣了。”
江黎聽著銀珠轉述有種做夢的感覺,似乎她確實聽到謝雲舟叫她了,也感覺到有人抱起了她。
她還察覺……察覺……有人在用嘴喂她服藥,那個人身上的氣息很熟悉,是清冽的鬆木香。
謝雲舟常服大抵都是這副氣息。
他喂她服藥?
江黎唇抿了抿,貝齒咬出一排淺淺的紅痕,招人得很。
關於那日的事江黎沒再問,再見謝雲舟時,是兩日後,謝雲舟外出辦事剛回來,身上還夾雜著淩冽的風雪氣息。
彼時,江黎正在同荀衍對弈,江黎棋藝進步飛速,四局四勝,連荀衍都忍不住連連誇獎。
他知曉江黎喜歡吃蜜餞,來時特意帶了蜜餞來,捏起顆遞給她。
江黎伸手去接時,謝雲舟推門走了進來,他急著見她,根本沒等下人通報,是以便撞見了這曖昧的一幕。
揚起的唇角定格住,步子也跟著定格住,負在身後的右手用力攥緊,心緒陡然間從喜悅到了沉寂再到難捱。
江黎見是他,手指一顫,蜜餞掉了下來,“你?”
謝雲舟走近,“你身子如何了?”
謝雲舟惦念的依然是她的身子,那日她昏迷的情景,他這輩子再也不想看到了。
“無礙了。”江黎看著他莫名有些心虛,她本以為謝雲舟問完便會離去,誰知沒有。
他端坐在椅子上,淡聲道;“你們繼續。”
江黎看他一臉倦意,問道;“你不走嗎?”
“趕我走?”謝雲舟聲音有些沉,看看荀衍又看看江黎,心尖像是被刺了下,他撩袍站起,“好,我走。”
這話說的,她何時趕他了。
“沒趕你。”江黎開口道,“隻是看你一臉困倦,想著你應該回府歇歇。”
“不回。”媳婦都快沒了,他回去作甚。
“哦,那你便坐著吧。”江黎示意金珠上茶。
隨後,同荀衍繼續下棋,荀衍眼角餘光打量謝雲舟一眼,隨後喚了聲:“阿黎。”
阿黎抬眸看他,迎上了他如墨的眸子,她就那般綴在了他眸底深處。
荀衍道:“明日我生辰,你可願陪我一起慶生?”
“明日嗎?”江黎想了想確實是明日,“好。”
謝雲舟聽罷,眸色一暗,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既然是荀公子生辰,那不若一起吧。”
荀衍道:“謝將軍公務繁忙,不敢叨擾。”
謝雲舟道:“無妨,用膳的功夫還是有的。”
總歸,謝雲舟不會讓江黎單獨同荀衍在一處用膳,荀衍那人一看便沒安好心。
至於他有沒有好心?
謝雲舟不便說了。
他同荀衍消磨著功夫,直到天色漸晚不得不離開,謝雲舟才起身步出房間。
走前還叮嚀金珠銀珠,關好門窗,給小姐多加被子,天冷,切勿染了風寒。
金珠銀珠點頭應下,剛要躺下就寢時,有人來敲門,說是將軍府的人,來送炭的。
那一車車上好的木炭,像是不要錢似的都送到了後院。
另外還有手爐,裘衣,大氅,應有儘有。
東西是謝七親自送來的,他含笑說道:“主子怕二小姐冷,命我連夜送來。主子還說了,若是缺什麼大可開口講,他一定尋到送來。”
江黎看著一車車物件搖搖頭,“不缺了,替我謝謝你家主子。”
謝雲舟原本還擔憂江黎會拒絕,得知她收下,心情也好了幾分,謝七道:“主子,被子還用送嗎?”
謝雲舟道:“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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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何玉卿看著成堆的炭,歎聲道:“謝雲舟是把燕京城裡最好的木炭都給你送來了吧?”
“他瘋了麼?”
瘋不瘋不知道,反正是挺傻的。
何玉卿問道:“除了炭還有沒有彆的?”
江黎沒回,銀珠回的,掰著手指一件一件說,聽得何玉卿一會兒搖頭,一會兒輕歎。
“謝雲舟真瘋了。”
-
瘋了的還有一人。
趙雲嫣不知發什麼脾氣,一大早便對著孩子又打又踢,春草見狀用身子護住,“小姐,求您被打了,會把小公子打壞的。”
“小公子?呸,”趙雲嫣道,“他算哪門子小公子,他就是個雜種,把他給我,快給我。”
趙雲嫣去搶孩子,被春草緊緊抱住,“小姐不要,求您不要。”
孩子被她們拉扯著,哭聲不斷。
趙雲嫣沒辦法打孩子隻能打春草,她打人是真的狠,往死裡打的那種,一腳踩在了春草背上。
春草受痛,吐出一口血。
趙雲嫣覺得晦氣,冷哼一聲:“你給我記住,不要讓這個雜種出現在我麵前。”
活似,孩子不是她的,是春草的。
春草跪地說道;“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把小公子抱走。”
趙雲嫣發了一通火後,出了府,很不湊巧的她撞見了謝雲舟,謝雲舟也正尋她。
原因無他,還是因為江黎。
謝雲舟不怒而威的清冷神情把趙雲呀嚇住,“你你乾什麼?”
謝雲舟道:“不要再靠近江黎,不然我——”
說話就怕未說儘,這樣更引人遐想,趙雲嫣屏住呼吸用力點頭,“好好。”
謝雲舟可不是說著玩的,他抽出腰間的佩劍,抬起,落下,趙雲嫣鬢角的發絲掉了些許。
方才他手中的劍隻要再偏斜,砍下的就不知她的發絲了,還有她的命。
趙雲嫣哆哆嗦嗦折回府裡,之後再也未能出府。
何玉卿要去江府,正巧看到了這幕,隨後,她一五一十的告知給了江黎,嘖嘖道:“阿黎,謝雲舟當真是事事為你著想。”
“他這般若是還不叫喜歡,那我竟不知什麼叫喜歡了。”
江黎沒搭話,因為她也不知該說什麼,眸光落在泛白的廊簷上,心隱隱顫了下。
……
冬日的雪走到悄無聲息,來的也是悄無聲息,窗外下著雪,屋內酣飲,荀衍生辰,幾人都送了禮物。
荀衍多飲了幾杯,醉意朦朧時問道:“阿黎,你可有一絲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