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誠帶來的好處是巨大的,徐訥訥充分享受到了作為座上賓的待遇,高出其他幕僚一大截。除了陳不二總覺得她在出賣色相,對她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之感,其他幾位幕僚每回見到她都要陰陽怪氣刺幾句,以表自己不同流合汙的清高,實際上話裡酸水直冒。
對此徐訥訥表示,你們酸你們的,我抱著衛湛的大腿絕不動搖。
隻是快活日子沒過幾天,她就聽聞了驚天噩耗。
周國年僅六歲的二公子將於年後正式登基為周帝,按照規定,各個諸侯國都要派出使臣前往周國慶賀新帝登基。
衛國收到這一消息,衛湛就把所有的幕僚都召集到議事廳,連沈樓也叫了來。徐訥訥神思不屬地坐在末位,目光定在虛空,眼皮半闔,嘴角下撇,整個人都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幕僚們已經開始激烈的討論——
陳不二:“大公子必已身亡,不然的話,趙太後如何會扶持二公子即位?”
高姓幕僚:“陳兄此言差矣,趙太後此舉隻是為了安撫民心,在下聽聞周國大將軍最近越發肆無忌憚,有僭越之嫌,而大公子失蹤,屍首卻是沒有找到的。這人證物證都沒有,如何能確定大公子身亡?”
幕僚三:“如今最緊要的問題可不是大公子,諸侯國都要派使臣朝賀,在下認為此行人選得細細斟酌,最好世子親自前去……”
衛湛抬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沒有情緒,幕僚三卻生生嚇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沈樓解救了他:“不如我去吧,唔,再從諸位先生中挑兩位一同前去。先生們的腦子比我聰明,到時候總能看到有用的東西,探一探虛實。”他轉頭看了一眼,有幾個幕僚都露出感興趣的眼神,他眉梢一挑,轉向低著頭的徐訥訥:“不如阿言與我同去?”
徐訥訥還在發呆,猝不及防被喊,心臟差點被嚇停,愣怔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趕緊看向衛湛。
“怎麼,阿言不願意?”
徐訥訥為難地皺眉,慢吞吞道:“世子還未發話,在下可不敢越過世子自作主張。”
她餘光還瞥著衛湛,就見他唇角不著痕跡地勾了一下,笑意轉瞬即逝,但顯然他是笑了的。
“無妨,慎言若是想回家鄉去看一看,我自然不會攔著。”
旁的幕僚一聽,心中頓時就不對味了,大家都是背井離鄉的人,也有兩個原來是周國人,怎麼就徐慎言被允許回家鄉看看?本來還說著出使的事情,被世子一說,便成了回家的好差使。
徐訥訥怎麼會想去周國,連忙道:“公事與私事不能混為一談,世子好意,在下萬萬不敢領。”
衛湛沒再說什麼,隻是警告地看了沈樓一眼,讓他彆再說話。沈樓摸了摸鼻子,餘光看向徐訥訥,心中咋舌,這小白臉不簡單啊,沒幾日就把衛湛籠絡過去了。
“此事容後再議,諸位說一說對周國形勢的想法,大將軍位高權重,擁兵四十萬,有那個想法也不足為奇。”衛湛輕飄飄地說著大將軍的謀逆之心,仿佛他說的隻是一件尋常小事。
周國朝臣裡以大將軍為尊,地位比於皇室也不遑多讓,積威甚重,深受幾個諸侯國的忌憚。
徐訥訥在腦子裡翻了一下記憶,依稀記得是個氣勢十足的中年人,身上貴氣看著竟比周訥她爹還重些。
幾個幕僚又爭先恐後地發表意見,徐訥訥照例發呆,她對這種政鬥當真是一問三不知,隻能憑借著以前看史書的經驗,勉強聽懂裡頭的彎彎繞繞。幸好沒了沈樓搗亂,衛湛也不再單點她回答問題,她便一直發呆到議事結束。
衛湛說了結束語,她下意識道:“世子所言甚是。”旁邊便有個人輕嗤一聲,顯然對她這種屍位素餐的行為表示十分不屑。
她波瀾不驚地掀了下眼皮,涼涼地掃過去一眼。因她眼神過於木訥呆滯,那人以為她在翻白眼挑釁,竟一下子被激怒了,嘲諷道:“徐甚是先生這麼久都沒說上一句到點的話,可是有什麼高見藏著要單獨與世子說?藏著沒意思,不如現在就說出來,也讓我們聽聽。”
這段話不光嘲諷了徐訥訥,還連帶著諷刺了一通衛湛,膽子可以說是非常肥了。徐訥訥眉頭微微皺起,問他:“你叫我什麼?”
那人沒料到她隻注意到稱呼問題,登時差點氣笑:“你日日嘴裡都是‘所言甚是’,叫你一句徐甚是怎麼了?”
徐訥訥還以為他記錯了自己的名字,聽了解釋才反應過來那是她的外號,略意外地眨了眨眼睛,這群人怎麼還在背地裡給人取外號呢?
她轉過頭:“世子,在下是有名字的。”
衛湛原本還在饒有興趣地看熱鬨,一看戰火燒到了自己身上,立馬道:“行了,事情既然說完了,你們就退下吧。若誰還有想法,可寫就文章給我,我會批複的。”
他心裡也是心虛,畢竟他沒少在背後給徐慎言取諢名,什麼小白臉、姓徐的、徐豆腐,聽起來都比徐甚是更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