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永遠隻敢在暗中窺伺、變態尾隨的人陡然同喜歡的人打了照麵,應該是怎樣一種感覺?
紀揚不知。
但眼下,他的內心仿佛盛滿一池滾燙的岩漿水,他們沸騰著從心臟處迸發,一路奔流,湧進四肢百骸,從頭到腳燒了個徹底。
大腦短路,無法思考。
景牧野就護在他的身前,身姿挺拔,像一座他以為自己永遠隻能夠仰望的山,動作間,零星傾瀉出雪鬆的香氣。
——“什麼你的人。”
他聽見徐煒反駁,這個脾氣一向火爆的直男語氣不滿:“就是要敲打敲打他,讓他長長記性!”
“行了。”
曹岩出來打圓場,“徐煒你彆一上來就搞得這麼凶。”
幾個人又說了兩句。
之後景牧野再次坐下來,卻是換了個方向,就坐在緊挨紀揚的沙發扶手上,一隻手撐在他的身後,幾乎大半個身體都籠罩下來。
砰砰、砰砰。
心跳的聲音大過一切。
最後,景牧野力排眾議,雷厲風行地將試訓的事情拍板,時間定在後天。
一切細節商討完畢,幾人都要散了。
賀新年拿著車鑰匙叫紀揚:“揚哥,我先送你回去。”
景牧野毫不遲疑地叫住了賀新年:“等等,我送他。”
賀新年驚詫得差點沒跳起來——野哥單獨開車送人,這待遇隊裡誰都沒有過,他連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野哥,我可以……”
“還有一點細節要問。”
景牧野並未看紀揚一眼,收拾著將桌上的紙質資料卷起來拿在手裡,表情雲淡風輕地說:“賀新年,你已經缺了不少訓練了。”
賀新年呐呐,頓時不敢出聲。
站在一邊的紀揚眼觀鼻鼻觀心,心裡的煙花卻炸開一朵又一朵。
要是現在四下無人,他的嘴角能夠咧到耳朵根。
同景牧野見麵、同景牧野說話、同景牧野坐在一起。
現在他甚至要送他回家。
今天發生的一切像夢,卻又那麼真實。
“你先去地下停車場等我。”
就在他怔愣的時候,景牧野不知何時走到他的身邊,微微低下頭,說:“我先去換件衣服,馬上就來。”
紀揚的呼吸頻率完全是亂的,隻敢胡亂點著頭。
景牧野似乎是短促地笑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賀新年陪著他去坐電梯。
一離開大佬們的視野,他顯然變得活潑絮叨起來,一臉的喜色:“揚哥,今天也太順利了,說實話,我真沒想到野哥居然這麼喜歡你的技術!之前主播賽能夠當眾招攬你,現在又直接拍板讓你來試訓!”
“哈哈。”他笑了兩聲,眉飛色舞的:“看來果然野哥才是TP真正的老板,你看到之前曹經理那樣子沒,嘿嘿,都得聽野哥的!”
“不過,平時沒見野哥這麼強勢啊,他一向都挺佛的,也不太管我們……”
紀揚跟在他的旁邊走,原本眼睛裡還有些許笑意的,不知什麼時候,都慢慢地散去了。
是啊,他在高興什麼。
景牧野喜歡的是Aspen,或者是那個亞服第四的Field,不管這些賬號背後的人是誰,都會得到景牧野的另眼相待。
光是和景牧野的距離稍微近一點,他就有點飄了。
這樣不對,他要更努力,不辜負景牧野的欣賞才好。
“揚哥,就送你到這裡。”
電梯口,賀新年替紀揚摁了下行鍵,一臉興衝衝:“下次試訓再見!”
紀揚將自己從複雜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朝著賀新年露出一個淺笑:“嗯,下次見。”
地下停車場很暗。
紀揚走出電梯,環顧四周幾圈,這裡的車還不少,光這樣看,他根本沒法分辨哪輛車屬於景牧野。
好在沒多久,離他並不遠的地方,一輛黑色越野車燈閃了閃。
紀揚回頭,就見換了一身休閒服的景牧野朝著他走來。
離得近了,身高的差距令他感覺到壓迫感,何況這裡光線那樣暗,紀揚下意識退了兩步,立刻被景牧野用手掌抵住肩膀。
“走吧,車在那裡。”
景牧野應該是匆匆趕來的,細聽聲音裡還帶著幾分喘意。
太好聽了。
紀揚沉默地想。
和景牧野有關的一切,哪怕隻是喘息,都令他心動得厲害。
到了車前,紀揚下意識去拉後排的車門,始終跟在他身後的景牧野卻一下子將車門拍上。
他回頭。
景牧野的表情在昏暗裡並不清晰,隻能分辨得出,那一雙足夠深邃的眼睛在盯著他。
“坐副駕。”
景牧野的聲音低而沉,就回蕩在他的耳邊,一把拉開副駕駛的門。
紀揚的腦子昏昏沉沉——自從來了TP,他仿佛就沒清醒過,一路宛如身處雲間。
車的底座有些高,他有些慌亂地爬了上去。
動作間仿佛又聽到景牧野的笑聲。
他還沒反應過來,“哐”地一聲,景牧野已經替他關好了車門。
紀揚突然有些嫉妒地想,哪怕隻是一個可能會進入TP的青訓生,景牧野都待他這樣好,那在他手下的那些隊員呢?
那……溫之禮呢?
好在現場環境掩飾了他此刻臉上的表情,不然那一定很醜。
正胡思亂想著,景牧野已經上了車。
“係安全帶了嗎?”
“哦……哦。”
紀揚下意識去拉安全帶,下一秒,景牧野的身體卻湊了過來。
紀揚立刻像一隻被施了定身符的僵屍,坐在那裡一動不敢動,仿佛是被戳在座椅靠背上的羊毛氈娃娃。
太近了。
一陣淺淡的煙草氣息掠過,兩個人身體間明明隔了一點距離,卻更令人心猿意馬。
景牧野不慌不忙地替他拉出安全帶,一下、一下,手背與少年的肩膀觸碰著,又摸索了一會卡扣,良久,才聽見“哢噠”一聲。
正在紀揚僵得厲害的時候。
“不會呼吸了?”
景牧野的聲音再次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