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應該對景牧野說什麼?
夕陽的餘暉正好從車前的擋風玻璃照進來,兩個人都側頭看向彼此,中間隔著一道朦朧光影,仿佛一條淡金色的銀河。
兩秒鐘之後,看起來始終內斂不愛說話的紀揚率先忍不住撇開自己的視線。
景牧野的目光盯得他既興奮又發慌,麵上卻強自鎮定道:“野……野哥。”
這稱呼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連忙慌慌張張補了一句:“我可以這樣叫你麼?”
景牧野始終是那個姿勢,仿佛居高臨下一般打量著眼前的漂亮少年,隻簡短地答:“可以。”
紀揚很輕地鬆了一口氣。
接著便忍不住開始皺緊眉毛。
他表情看上去還算平靜,實則大腦正瘋狂運作——景牧野為什麼要這樣問?他認識自己?該不會……他知道自己有跟蹤他?
卑劣的人總歸是第一時間心虛的。
紀揚想著想著,冷汗都要下來了,在心裡瘋狂反駁自己,不會不會的,景牧野沒有見過那個一臉陰鬱打扮醜陋的自己——
不對。
景牧野見過。
紀揚想起來,就在前一段時間,他同紀小春打架進了醫院,有一個外形貌似景牧野的人替他墊付了醫療費,當時他還追了上去,結果就撞到了TP的溫之禮和簡洋洋。
所以,景牧野為什麼會替他交醫藥費?
紀揚緊張地吞咽了一下,抬起頭,卻不敢直視景牧野那極具洞穿力的眼神,緩緩道:“對了,野哥,我之前……之前在醫院,是野哥幫我墊付的醫療費吧?我都聽民警說了,當時想去找你道謝的,結果沒能來得及。”
景牧野等這個答案已經等得夠久。
聽到少年的回答,他原本搭在車窗上隨著音樂節奏輕點的手指一頓,笑意消失,看似輕描淡寫地點頭說:“哦,還有呢?”
還有……
還有什麼?
紀揚垂下頭,又很快立起身體,急迫地對著景牧野道:“哦,對了,要謝謝野哥!包括今天你願意相信我,我真的非常、非常——”
“還有嗎?”
耐心告罄,景牧野直接打斷紀揚的話,手肘從窗外收回,撐在座椅之間的扶手箱上,麵向紀揚的方向屈身,說:“你再想想。”
青年的靠近讓封閉的車廂內空間一下熱了起來。
紀揚不自覺往後縮,脖頸揚起,露出那精致而又引人注目的chocker,再往下,銀色月亮就墜在一彎鎖骨之間,在金色的陽光下閃爍出耀眼的光芒。
“還有……還有醫療費!”
紀揚已然是絞儘腦汁,一想到這個,便逮著還錢這事兒開始喋喋不休。
他沒發覺景牧野的目光已經移了位置。
“……會儘快還——”
少年質感獨特的聲音戛然而止,在景牧野撫上他的脖頸之後。
早在最初,第一眼見到紀揚時,他就被那條皮質的純黑色項圈吸引了目光。
黑與白的極簡對比,碰撞出的卻是極能愉悅他人的視覺享受。
青色淤傷在項圈之下若隱若現,心念一動間,景牧野的手指就跟著摸了上去。
左右這人根本談不到重點,他便岔了話題:“淤傷恢複得還好麼?”
指腹的溫度是涼的。
紀揚後知後覺到這個,接著,身體好像過了電。
手指不斷撫過皮膚,因為有傷,細微的疼痛開始蔓延起來,繼而,被觸碰的地方都開始發熱發癢,像細小電流,不斷在肌膚上灼出火花。
“還……還好。”
仿佛被捏住命門,紀揚再次僵住身體一動不敢動,全身的感官就集中在那一處,被放大千萬倍。
但他還沒忘記自己最初的疑問,彆開眼睛,強忍著身體的戰栗,問道:“我能不能問問,野哥那天為什麼……為什麼會幫我。”
明明他們根本不認識。
景牧野的動作一頓,視線從頸部向上掃到少年發紅的耳根。
“因為看了一些你的比賽視頻,又恰好在醫院撞見你,覺得有些緣分。”
說著,景牧野的手指向下捏住那一小片被體溫熨燙得足夠溫熱的銀色月亮。
語氣淡淡:“這個,能取下來讓我看看嗎?”
腦袋裡的那根保險絲終於被燒斷,紀揚都能聽到血液在耳旁拚命奔湧的聲音。
他紅著臉,將頭搖成了潑浪鼓:“不行,傷處太難看了。”
景牧野沒說話。
好半天,見景牧野還捏著那月亮不鬆手,他脖子僵得難受,終於忍不住,聲音都軟掉了:“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