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揚回想起很久以前。
自他從景牧野手中接過那個籃球開始,他的生活就開始發生改變。
舊的篇章被撕去,一個嶄新的世界大門朝他打開。
不過是驚鴻一瞥,他卻牢牢記住了那天發生的一切,眼睛像是相機,將景牧野的模樣完美複製進了腦海。
場景裡甚至包括那天拂動著少年碎發的風,以及籃球場邊水泥地中夾縫生長的野草。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為了一個那樣的時刻臉紅心跳。
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頻繁想起一個本與他無關的陌生人。
可就像一個在沙漠中行走過久的旅人見到了綠洲,景牧野的出現令他變得魂不守舍。
他開始利用一切空閒的時光去搜尋景牧野的軌跡,球場、食堂、教學樓,哪怕他們一個在初中部一個在高中部,他依舊固執地、反複地跨越大半個校區,隻為了看一眼景牧野的日常。
景牧野靠在走廊欄杆上漫不經心地聽人講話。
景牧野皺著眉將餐盤裡的西藍花撥到一旁。
景牧野被保安攔在校門口,隻因為他沒有好好穿校服……
有一次,他躲在人群的最後麵看景牧野打球,酣暢淋漓的一場過後,一頭熱汗的少年跑到場邊,隨意拿了一瓶未開封的汽水擰開,仰起頭狠狠灌了一大口。
結果當晚他就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他和景牧野一起坐在高高的天台邊上,雙腿懸掉在半空之中,晃晃蕩蕩。
夏日的晚風裡帶著暑氣,熱意撲麵而來,他看著景牧野仰頭喝汽水,喉結滾動,脖頸間都是細汗。
沒忍住,他湊過去,吻住了少年的喉結。
第二天醒來,他發現自己夢遺了。
——那是他人生裡的第一次夢遺,代表著小男孩長大成人,昭示著青春期的來臨。
課本上的知識並不算白學,他從懵懂迷茫一下到恍然大悟,並終於為自己多日來的詭異行為找到了理由——他對景牧野產生了欲望。
繼而,這欲望貫穿了他
一整個青春時期,並引發了一場山洪海嘯般、曠日持久的心動。
他是他性意識起源的導師,是他的青春方向標。
那個夏天,少年所有被烈日蒸發的汗水,都成為吸引他的荷爾蒙養分,將他心底命名為喜歡的種子,一日一日澆灌長大,最終遮天蔽日,根深蒂固。
景牧野是天之驕子,而他隻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隻渺小螞蟻,他們之間雲泥之彆,多麼明顯的對比,他卻敢大膽覬覦他。
他跟蹤他、偷窺他、收集他所有丟棄不要的物品。
甚至在一個初秋的傍晚,撿走了景牧野落在球場看台上忘記帶走的校服外套,繼而在夜深的時候想著他的臉自瀆。
他為自己的不要臉而感到羞愧,又因為這羞愧而愈加難以自持,放任自己墮落。
反正他的人生已經夠爛了,不是嗎,這樣算什麼?
他就是個變態,這不是班上所有人都默認的事實嗎?
一輩子都不會和這個人有什麼交集的,既然這樣,做這些過分的事情,也不會有什麼影響的吧。
像景牧野那樣的人,就該離他遠遠的,就該……就該永遠做那個高高在上的神明,等到了時候回到天上,他們就再也不見。
少年時期的紀揚永遠也想不到,將來會有一天,神明就坐在他的身邊,朝他笑著討一個擁抱——
“先擁抱一下?”
紀揚的耳朵裡隻聽見了這一句話。
心跳聲在鼓膜裡炸裂。
紀揚側頭望著景牧野,青年的那張臉遠比年少時更野性不羈,隻要笑一下,都能讓他失了魂。
那一秒鐘很長。
紀揚極為克製、緩慢、輕輕地湊過去,手臂虛晃著從青年的肩頭伸過去,胸膛之間隔著好幾公分的距離,氣息交纏而過,耳朵撞在一起,頸間的熱意在虛薄的空氣之間傳遞,他的呼吸都停滯了。
下一秒鐘。
背脊突兀地被人用力摁住,最後幾公分的距離消失,景牧野用力地回抱住少年單薄而瘦弱的軀體,他們胸膛相貼,撞在一起,掌心的熱度隔著一層衣服烙印下來,紀
揚整個人都將僵住了。
景牧野實打實、用力地將少年抱了個滿懷。
甚至還要命地,就貼著紀揚的頸側耳語:“你好瘦。”
確實是很瘦。
景牧野甚至覺得自己能夠單手將人攬一圈。
還得好好養養。
在紀揚進一步僵化之前,景牧野克製地鬆開了人。
一旁徐煒看得目瞪口呆,景牧野什麼時候有和新晉青訓生擁抱的習慣?他不是一向不關注除了一隊以外的人員麼?
之前有個仰慕月神已久的青訓生想和景牧野說幾句話,都被他以沒心情拒絕了,這會兒,連擁抱都行了?
“咳咳。”
大庭廣眾之下,曹岩暗示性地清了兩下嗓。
景牧野看起來是高興了,但紀揚被抱完,頭都快要低到桌子底下去了。
“那……我先帶紀揚去看宿舍?”
曹岩將合同收起來整理好,蓋好章,遞給紀揚一份,眼睛卻是一直看向景牧野:“你就……回樓上去?”
景牧野沒動,甚至大喇喇往後一躺,一隻手臂就搭在紀揚後麵,渾身十分放鬆地道:“看什麼宿舍,青訓生那地兒又擠又亂,都是些臭毛病一堆的小屁孩,我那隔壁不是還空了個房間麼,給他住正好。”
曹岩露出了一個“我就知道”的表情,轉頭看向徐煒。
徐煒是個大老粗,鋼筆直,並未察覺到現場的任何暗湧,一聽景牧野的話就皺起了眉頭:“那怎麼行?人才剛來,就讓他住到4樓去,你讓他怎麼在青訓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