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劉向國承認得這麼爽快倒是楚寒沒料到的,楚寒以為劉家還會再狡辯狡辯,畢竟這種事情都瞞了十六年,正常人不會輕易承認一個隱瞞許久的秘密,不過他一時忘了劉向國根本不是個正常人。
劉向國進了公安局,那是不死也要脫層皮的,想出來是絕不可能了,韓振興會好好和他算賬的,至於跑了的吳翠華她也跑不了,這個年代沒有介紹信根本連縣城都出不了,更何況吳翠華沒錢沒票的,也活不下去,抓到她是遲早的事。
芸芸跟韓家人去餘家老宅子拜祭外祖父外祖母了,楚寒正準備回去準備一下飯菜,讓韓家人在家裡吃頓團圓飯,這時,葛為民拿著封信過來了。
“小寒,這是部隊那邊寄來給你的信。”葛為民送走了公安,回來時正好遇到郵遞員拿了幾封信回來,其中就有楚寒的信,便給他送來了。
楚寒接過信,謝過葛為民,又把人送走了這才回屋看了信,部隊讓他回去一趟,說是有要事,楚寒想了想,等芸芸跟家人回去後他再回部隊一趟。
“來,芸芸,快進來,拜祭一下你外公外婆。”餘小英拉著女兒的手一直沒有鬆開過,帶著女兒來到父母的靈位前,雙雙跪了下去,“爹,娘,你們的外孫女沒死,她還活著,現在已經長大成人了,你們九泉之下可以安心了。”
當年父母以為女兒死了,心中自責萬分,覺得對不起她和丈夫,鬱鬱而終,如今女兒回來了,她第一個想著的就是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父母,讓他們不要再自責。
芸芸看著兩位老人慈祥的遺像,喊了聲外公外婆。
韓振興也向兩位老人敬了禮,嶽父嶽母都是正直良善的老實人,隻有妻子一個女兒,當年覺得是自已沒有看顧好外孫女,這才讓外孫女夭折,內心一直受著良心的譴責,他雖然說了很多次不怪他們,可老人還是沒能想開,鬱結在心,年歲不大就去了。
都怪劉家人,要不是他們心思惡毒偷換孩子,也不會讓嶽父嶽母心懷愧疚而死,妻子也不會因為喪女之痛而落下病根,他們一家人也不會分開十六年,更重要的是女兒也不會受了十六年的痛苦折磨。
這一筆筆賬,他一定會向劉家人討回來的,老人孩子就算了,但劉向國兩口子一定要為這件事付出慘痛的代價。
拜祭完老人,一家四口又在屋子裡轉了轉,最後餘小英帶著芸芸去看餘家的相冊。
雖然都是黑白相片,很多都已經有些模糊不清,母女倆卻看得十分入迷,餘小英耐心的給芸芸講照片上的人和事,芸芸聽得很認真,那些她錯過的時光在母親的講述下如同親眼所見一般,她想象自己也參與其中,覺得童年也有充滿了樂趣。
韓明陽也時不時說一些自己小時候的趣事,說得手舞足蹈。
韓振興在旁邊看著,向來嚴肅的他,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眸中也是一片柔情。
韓明陽說到自己小時候有哪些玩具,吃過什麼東西,去過哪些地方,芸芸聽著一臉的羨慕。
餘小英握著女兒的手說:“芸芸,你放心,以後這些媽都會補償給你。”
“對,姐,等回了家,我把我所有的東西都給你,以後我什麼都不要,全給你。”韓明陽也懂事的說。
韓振興走過去坐在女兒身邊,揉揉女兒的頭,“爸爸也會好好彌補這缺失了十六年的父愛。”
芸芸感受著家人對她濃濃的愛意,覺得幸福極了,她笑著點頭。
韓振興和餘小英左右摟住女兒,巴不得將所有的愛都傾付在她身上。
韓明陽在一旁看著,暗暗做決定,以後他一定會保護好姐姐,絕不會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
直到天快黑了,韓振興一家才離開老宅子,回到楚寒家,楚寒做了一大桌子菜,又去打了些酒回來,還將家中的煤油燈全點上了,屋子裡很是亮堂。
“小楚啊,辛苦你了,一個人忙活了一下午,應該讓明陽來幫你的,一時高興給忘了,對不住。”韓振興拉著楚寒的手歉意說。
楚寒搖搖頭,“韓旅長,沒事,就一桌飯菜而已,小事,您彆客氣,快坐。”
“小寒,你救了芸芸,小英姑姑真的好感激你,大恩大德,姑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餘小英也走向前感激說。
楚寒笑說:“都是舉手之勞,小英姑姑不必言謝。”
“哪能不言謝,楚寒哥,你可是我們韓家的恩人,對吧,爸媽。”韓明陽說完還轉向父母詢問。
韓振興和餘小英直點頭,“沒錯,大恩人。”
芸芸在一旁看著一臉是笑。
“隻要芸芸好我就放心了,彆的都不重要。”楚寒也笑看著芸芸說。
一家子直點頭,再三承諾一定會好好對芸芸,楚寒當然信他們,又說了會子話,大家紛紛坐下來開始吃飯。
“這是我在鎮子上打的米酒,是甜的,芸芸也可以喝一點。”楚寒將酒打開,給眾人倒上。
“來,這是我們一家人第一頓飯,今天借小楚的酒敬小楚,要不是他,我們一家人也不能團聚。”韓振興端起酒杯笑說。
一家子都點頭,端起酒敬楚寒。
楚寒沒有推卻,與他們一起喝了一杯,然後倒滿,端起酒敬了一家子,最後又看向芸芸,“芸芸,恭喜你回到家人身邊,楚大哥祝你以後幸福快樂。”
“謝謝楚大哥。”芸芸笑著與他喝了一杯。
韓振興看了楚寒的腿一眼,“小楚,你的腿還能恢複嗎?”
“不知道,我從部隊醫院離開的時候就是這樣,使不了大勁。”楚寒給他夾了點菜回。
因為回來得急,回來又一直這事那事的,他也沒顧得上去看腿。
韓振興說:“這樣,我認識幾個比較好的醫生,回頭帶你去看看腿,好好治我想一定能恢複的。”
“對對,你還這麼年輕,可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否則到老了就會像我一樣,這痛那痛的。”餘小英也說。
芸芸一臉希冀,楚大哥的腿還能治好嗎?
楚寒應下,“好,回頭去了部隊,我讓醫生好好看看,要是他們治不了再去尋韓旅長。”
“楚大哥,你要回部隊?”芸芸聽出話中的信息,忙問。
楚寒點頭,“今天收到部隊的信,讓我回去一趟。”
“你什麼時候走?”韓振興問。
楚寒說:“等你們走了後我再走。”
“那跟我們一道走吧,免得去擠火車了。”韓振興說。
楚寒想了想答應了。
吳翠華跑進山裡,躲進了最深處,覺得誰也找不到她時才停下來,窩在一棵大樹下將從家裡帶的食物吃了,可是帶了吃的忘記帶水,她渴得很,然後四下去找水。
大夏天的,山裡哪來的水?吳翠華找遍了山裡也沒找到水,反而累得夠嗆,肚子也走餓了,她已經沒有食物,而且天也黑了,她不敢再四下走,怕有野獸,於是找了塊大石頭往上麵一靠,準備睡覺。
睡著了就不餓也不渴了。
她這樣想著,強迫自己睡,可是這是深山裡,隻有她一個人,到處有怪叫聲,她既怕野獸也怕有妖魔鬼怪,哪睡得著,睜著眼睛四下看,總覺得到處都是鬼怪和野獸,心驚肉跳的。
強撐著到了半夜,她實在困得不行沒撐住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聽到有腳步聲響起,她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睜眼一看,不遠處走來一頭野狼,兩隻眼睛綠瑩瑩的,嚇人極了。
“啊——”吳翠華嚇得大叫一聲,彈跳起來,拔腿狂奔而去。
野狼見獵物跑了,也邁開腳追了上去。
吳翠華見野狼追了上來,嚇得魂都要沒了,不要命的逃竄。
耳邊的風呼呼呼的吹,荊棘和樹枝從臉上身上劃過,陣陣生痛,腳下也一樣,不知道踩到了什麼,被紮得極痛,可她卻顧不上這些,不顧一切的逃命。
可是不管她怎麼跑,身後的野狼都窮追不舍,吳翠華跑得筋皮力儘,眼見天都要亮了,一咬牙,往山下跑去。
哪怕回去讓公安抓去,也比死在深山老林被野獸啃食要好。
吳翠華一路狂跑下山,天大亮的時候終於回到了村子,她一身是汗,頭發零亂的粘在頭皮上,臉上胳膊上全是被劃破的口子,流著血,衣衫被樹枝和荊棘勾得破了無數的洞,鞋子更是跑的時候不知道在哪掉了一隻。
整個人狼狽不堪。
村民看到她幾乎要認不出來,因為她偷孩子的事傳開了,讓劉向國也因為她跑了而被公安抓了去,大家夥對她很厭惡,沒有人和她說話。
吳翠華也不想和村民說話,快速回了劉家,衝進院子就開始爬在水缸上喝水,好好的一缸水全染了她的血,汙濁不堪。
劉老太正給劉軍軍喂完吃的端碗出來,聞聲用腫著的雙眼往院子一看,見到野人一般的吳翠華,先是沒認出來,大叫了一聲有賊,便要去操棍子。
“娘,是我。”吳翠華喝了水緩過了渴勁,肚子也沒那麼餓了,雙手撐在水缸上喘氣。
劉老太認出她是跑了的兒媳婦,滿腔怒火由燃而生,將碗往地上一放,拐著兩條腿就撲了過去,“你這個賊婆娘,缺心爛肺的玩意兒,你還敢回來,你把向國害得都被公安抓走了,你竟然還有臉回來,你咋不死在外麵,你還敢回來糟踐我的一缸水,我打死你,打死你這個掃把星!”
“娘,彆打了,彆打了!”吳翠華被劉老太撲倒在地,連躲都沒處躲,隻能硬生生被她壓著打,急得直求道。
劉老太滿肚子的火憋了一晚上,哪會這麼輕易放過她,枯瘦的巴掌一下一下不要命似的拍打著吳翠華,“要不是娶了你這個喪門星,我老劉家怎麼會落得這個下場,你這個沒用的婆娘,生個死孩子來克我們劉家不說,還吃豹子膽換彆人家的孩子,害得我的寶貝孫子成了廢人,又害得向國被公安抓走,我打死你這個自私自利的臭婆娘!”
皮包骨頭的手掌打在身上痛得吳翠華幾乎喘不上氣,聽著劉老太罵的話,想到之前在山上遭的罪,想到這十幾年來在劉家受的委屈,吳翠華心中憋著的火終是爆發出來,她怒而反抗,狠狠推開了劉老太,怒喝:“我讓你彆打了,你這個死老太婆,什麼都是我的錯嗎?你老劉家就一點錯沒有?”
“要不是你一直搓磨我,要不是你兒子動不動就打我,我會怕得換掉孩子嗎?這一切都是你們母子遭下的孽,怪不得我!”
劉老太被狠狠推了一把,急步往後退去,最後腳後跟絆到了東西,她一個不穩身體往後傾倒下去,砰的一聲,頭撞在了水缸上,大叫一聲,沒了動靜。
吳翠華聽到劉老太的叫聲,驚得看去,見劉老太倒在水缸旁,頭上全是血,嚇得三魂去了兩魂半。
她殺人了?
吳翠華都不敢向前去察看劉老太,下意識就是跑,她轉身就要往外跑。
正在這時,從村民那得知吳翠華回來了的葛為民帶著公安來了,一進院子就看到這一幕。
葛為民嚇了一跳,“吳翠華,你竟然殺了你婆婆?”
“我沒有,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不小心。”吳翠華一個勁的解釋。
公安向前抓住吳翠華,“有什麼話去了公安局再說吧。”
“我不要去公安局,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我是不小心,是她先打我的,我隻是推開她,我不是故意要殺她的。”吳翠華一邊掙紮一邊大聲喊道。
公安並並沒有理會她,仍是那句到了公安局再說,然後將她給押走了。
葛為民已經在查看吳老太,發現還沒死,頓時鬆了口氣,讓圍觀的村民去請了孫老漢過來。
孫老漢看了傷,倒也不太嚴重,給包紮好讓人給抬床上去。
不多時,劉老太醒了,張嘴就是罵,“吳翠華那個死婆娘,竟然敢推我,我要打死她!”
她要氣瘋了,不顧孫老漢勸說年紀大了不要太過激動,也不顧頭上的傷就要下床,可是剛下了床,她突然又直直的倒在了床上,眼斜了,嘴也歪了,身體也動不了了,她急得眼珠子亂轉,嘴裡嗚嗚呀呀的喊。
“這是咋回事?”葛為民急問。
孫老漢無奈歎息,“年紀大了又氣急攻心,中風了。”
葛為民撫額,這都是啥事喲!
劉老太聽說自己中風了,急得眼淚直流,那她的軍軍咋辦?哪個來照顧他喲?
葛為民也想以劉軍軍,便讓孫老漢再去看看劉軍軍。
“他的傷沒大礙了,可以下地活動,躺久了反而影響血脈流通。”孫老漢看過劉軍軍後說。
葛為民放下心來,對劉軍軍說:“你爹媽不在家,你奶又生了病,以後你自己照顧自己,順便照顧你奶奶,村裡有空也會過來看看。”
憑劉家人以前的做派,他是一萬個不想管的,但身為大隊長,他又不得不管。
好在劉軍軍也八歲多了,在鄉下地方,八歲多的孩子洗衣做飯都做熟了,懂事的孩子還會幫著掙工分了,葛為民覺得劉軍軍的傷既然沒事了,煮個飯菜是沒什麼問題的,至於糧食什麼的,隊裡以後接濟一下,總不能讓這對祖孫給餓死了。
交待好後,葛為民就帶著孫老漢走了。
劉軍軍聽說能下床了,也不躺著了,跑出屋去看劉老太。
之前院子裡發生的事他都聽到了,但他以為自己不能下床,所以就沒出去。
奶奶打媽媽,又被媽媽給打傷的事他全知道。
他也知道爹媽被公安抓走了,家裡現在就隻有他和奶奶。
劉軍軍走到床邊,一個勁晃著劉老太,“奶奶,我想吃糖,我嘴裡苦。”
他才不管什麼奶奶是不是受傷了,他隻管自己好不好過。
“錢、錢……”劉老太視劉軍軍如命,哪怕自己動不了了也不想讓孫子受委屈,聽說孫子要吃糖,便指著衣櫃讓他自己去拿。
劉軍軍轉身打開櫃子,一通亂翻,找到了一個油紙包,他把紙包打開,見裡麵包著不少錢,還有好幾張大團結,五塊一塊幾毛幾分的也老不少,還有一些票和幾樣首飾。
他將紙包往身上一塞,轉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