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淩雲在第一時間就收到了鳳輕柔被送去莊子的消息,她並未阻止,其實她大可在現在就按死鳳輕柔,也輕而易舉,可是她偏不讓鳳輕柔好死,她要一點一點折磨鳳輕柔,讓鳳輕柔受到無儘的苦楚而死。
這樣才對得起她那尚未出世就慘死的孩子。
而且她想知道,楚寅是不是對鳳輕柔是真愛,會不會在她聲名狼藉一無所有的情況下還願要她。
不過穆氏,可以重重打壓一下了。
在鎮國將軍府住了七日的鳳淩雲回府了,李奉先回京待了兩日就又奉旨離京,去了邊境,這次是李家老太君,也就是田氏親自送她回來的。
李奉先雖然極懼震懾力,但終究是男子,又沒耐心與人糾纏,對於一個叱吒風雲的老將軍來說,打打殺殺才是他一貫的作風,隻是有時候有些人,輕易殺了豈不太便宜?
內宅之事,還是田氏這個婦人更為拿手。
要治穆氏,田氏更合適。
鳳如海在鳳淩雲回來之前回到了鳳家,在路上就得知消息的他,怒火衝衝的回到家,找來穆氏就是一通大怒,“竟然是柔兒將雲兒推下水的?你說,是不是你指使柔兒做的?否則,柔兒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怎會如此狠毒?”
他本以為大女兒落水隻是意外,沒曾想竟是人為,還是小女兒將大女兒推下水的,現在外麵都傳遍了,說繼室唆使自己的女兒要害了原配所出的女兒,而他這個一家之主也被人責罵無能,連家宅之事都處理不好,如何能為國效力,說他不配做這丞相的位置。
他的臉都要被丟儘了,此事鬨得這麼大,一定也傳到了皇上耳中,明日上朝,他定會被當著滿朝文武的麵被聖上斥責,朝中武官有大半俯仰李家鼻息,文官也多有與李家交好的,他這個縱容繼室迫害李家外孫女的人,定會遭到同僚排斥針對,行事便會處處受製肘,他該有多難?
這個穆氏,本以為她是個聰慧的,沒想到這般愚蠢。
大女兒已經十六,最多再等個一兩年就要出嫁,隻要大女兒嫁了出去,這鳳家不就是她當家作主,為什麼要做出這種損人不利已的蠢事來。
現在好了,事情敗露了,鳳家的名聲全毀了,她又豈能落個好?
愚蠢,簡直愚蠢至極!
怒火蹭蹭蹭的往外冒,穆如海忍不住摔了茶盞。
啪的一聲,嚇得滿屋子的下人都跪了下去。
穆氏也跪在地上,哭著道:“妾身也是剛剛才知大小姐先前落水與柔兒有關,老爺,妾身冤枉啊,妾身怎會指使雲兒去做這種事?大小姐雖非我親生,卻也是我的名義上的女兒,我怎會對自己的女兒下手?”
“你不會對雲兒下手,那之前為何要找來相士誣陷雲兒的額間花是妖邪入體?”正在這時,田氏送鳳淩雲回來了,正好聽到穆氏的話,怒聲質問。
鳳如海見田氏親自過來了,頭皮就是一麻,忙收了怒意,起身向前相迎,“嶽母怎麼親自來了?怎不讓人通知一聲,小婿好親去接您。”
“不必了。”田氏手中的拐仗重重往地上一擲,發出一聲威嚴的響聲,“怎敢勞煩丞相大人?”
鳳如海聽到田氏銳利的話,心頭就是一驚,之前田氏一直是喊他賢婿的,還是頭一次稱呼他為丞相大人,顯然在田氏眼中,已不當他是女婿了,接著,他又看到那根拐仗,腰立即彎了下去。
這拐棍是先皇所賜,雖沒賦予什麼實權,可先皇所賜之物已然能代表先皇的威儀,田氏少有將此仗帶出,平日都是供奉在李家祠堂,今日竟然帶來了鳳家,看來穆氏母女之事他今日是必得嚴懲了,否則田氏不會善罷甘休,李家人最是護短,又將大女兒當成心頭肉,一個不好惹惱田氏,她進宮告禦狀那就徹底完了。
思及此處,鳳如海背脊隱隱有冷寒冒出,他謙恭道:“嶽母折煞小婿了,小婿能有今日全仰仗鎮國將軍府,不管小婿是何官職,都永遠是李家的女婿,這點,小婿從不敢忘。”
“丞相大人既然知道這一點,便也該知道李家對雲兒有多重視,何以丞相大人還要縱容繼室迫害雲兒?之前種種小打小鬨,李家未曾出麵管過,是想顧及你一朝丞相的臉麵,可是我們對你講情份,你卻全然不當回事,險些就將雲兒給害死了,如此,那我們還與你講何情份?”田氏聲如洪鐘,句句戳心。
鳳如海聽得是羞愧萬分,頭都抬不起來了。
穆氏壯著膽子回道:“老太君明察,輕柔推大小姐下水隻是意外,並非故意,且妾身已經將輕柔痛斥一頓,送去莊子,此後都不允她再回來,妾身保證,從今往後大小姐不會再傷半分,還請老大君大人有大量,原諒這次的無心之失?”
鳳如海一驚,穆氏已經將小女兒送到莊子去了?這個蠢貨,自以為聰明,實則又辦了蠢事。
果然,田氏聞言重重將拐仗擲在地上,大聲道:“好,說得真好,一句意外便將你們母女蓄意謀害雲兒性命之事推得一乾二淨,你事先便處置了鳳輕柔,好一個先發製人,你是想讓外人覺得你這個做主母的公平公正是嗎?可是穆氏,你錯了,雲兒險些為此丟了性命,你的一通訓斥送去莊子,如此輕的懲處便以為能將此事揭過去嗎?”
田氏盯著她,再道:“雲兒是鎮國將軍府的唯一的外孫女,是整個李家的心肝寶貝,誰若敢傷她,萬死難辭其罪!”
穆氏聽到那句‘萬死難辭其罪’頓時腦中一陣轟鳴,不受控製的抖了起來。
鳳如海也是心驚肉跳,暗罵穆氏自作主張,實際上是為挖坑埋了自己,也連累了他,他又氣又怒,可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得想辦法安撫好田氏,將這件事大事化小。
可此時他腦中一團漿糊,竟是半點主意也無,隻好求助的看向田氏身邊的大女兒。
這個女兒一向乖巧懂事,平日裡也向來就聽他這個父親的話,不管受了什麼委屈,隻要他一句家和萬事興,她都會忍下來,希望這次她能看在他這個父親的份上,再忍一次。
隻是他看了大女兒半響,大女兒一個眼神都沒給他,他便心急如焚,後背都汗濕了。
鳳淩雲當然知道鳳如海在向她求助,她隻是當不知道罷了,兒時的她,在受了委屈時向他求助,他都是這般無視她,一句家和萬事興就將她所有的委屈按了回去。
所以才會給了穆氏母女肆無忌憚害她的機會,如果他能處事清明,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儀來,震懾住穆氏,穆氏又如何敢幾次三番對她下手?
要不是外祖家在,鳳如海早就不會管她這個原配所出的女兒,她怕是早就死在了穆氏的手中,因為懼著李家,還念著一絲曾經的恩情,鳳如海才會在大事上公正起來,要是李家沒了,他連最基本的公正都不會給她。
第一世,李家沒了,鳳輕柔當上了皇後,楚寅要將她五馬分屍時,鳳如海就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眼睜睜看著她慘死,何其絕情?
她是他的女兒呀,她腹中還有他的外孫,他怎麼就一聲不吭,冷血的看著她們母子死?
要是鳳如海有李家人十分之一對外孫的好,她們母子也不至於死得那麼慘。
所以,她為什麼要再顧及這個父親的臉麵?
她就是要當眾將鳳輕柔害她的事揭露出來,她不止要毀了鳳輕柔,也要讓鳳如海顏麵儘失,讓所有人知道他這個丞相平日裡是如何治理家宅的,有多麼的無能!
鳳淩雲沒有理會鳳如海,而是扶著田氏道:“外祖母年歲大了,不宜久站,有什麼事還是坐下來喝盞茶休息一會兒再說吧。”
“還是雲兒懂事,堂堂丞相府,竟讓我一個老婆子站了這許久,真真是大失禮數,難怪能出現之前的種種荒唐事。”田氏說著,搖了搖頭,一臉的失望。
鳳如海這才想起來還未請田氏入座,後悔不迭,剛剛一心想著如何平息田氏怒火,把這事給疏忽了,咽了口唾沫,趕緊揚手請道:“嶽母請上座,是小婿失禮。”說著朝一旁的管家斥道:“糊塗東西,還不趕緊去上茶,怵在那當柱子嗎?”
一個兩個的都不知道提醒他一下,養了一群廢物!
“奴才該死,奴才這就去。”管家膽戰心驚的應下,匆匆而去。
穆氏就更心驚肉跳了,身為當家主母,客人至請入座上茶水是她份內事,可是她卻一樣沒做,豈不是讓人覺得她這點小事都不會做,配不上這當家主母的位置?
穆氏的心七上八下的,一時也沒了主意,隻得硬著頭皮跪在地上,讓自己努力鎮定下來,思索著該如何躲過這一劫。
田氏將拐仗交給自己的貼心婢女陸媽媽拿著,在鳳淩雲的攙扶下落座。
鳳淩雲扶田氏坐下後自己便要去一旁站著,田氏拉住她的手道:“你大病初愈,不宜勞累,也坐下來休息會兒。”
“父親未坐,雲兒豈敢坐?”鳳淩雲卻道。
田氏便看向鳳如海,“你也坐吧,否則雲兒就要一直受累站著。”
“謝嶽母。”鳳如海感激的看了大女兒一眼,覺得這是大女兒在幫他,心中暗想,大女兒心中還是有他這個父親的,等會暗示一下大女兒,將此事輕輕揭過,一定能保住鳳家和他的顏麵。
鳳如海這樣想著,坐在了下首的位置。
鳳淩雲這才也坐了。
管家很快將茶水端了上來,田氏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道:“依丞相大人看,此事該如何處置為好?”
“這個……”鳳如海看向穆氏,穆氏正好也朝他看過來,眼神帶著哀求。
他想到這些年與穆氏的種種恩愛,想到小女兒的聰明伶俐惹人疼愛,他終是心軟了下來,而且保住小女兒和穆氏也是保住了他和鳳家的顏麵,於情於理,他都會儘量將事情壓下去。
田氏見他和穆氏四目相對,情意濃濃的樣子,隻覺得眼睛疼,她重重將茶盞放在桌上,發出砰的一聲響,“怎麼?堂堂百官之首,一品丞相,竟然連這樣簡單的案子都不會辦嗎?既然如此,那老身隻好進宮請聖上定奪了。”
“嶽母!”鳳如海最怕的就是這事,忙起身道:“此等小事就不要驚擾聖上了……”
“小事?雲兒的性命在你眼中隻是小事?”田氏打斷他的話質問。
鳳如海忙改了口,“小婿不是這個意思,小婿的意思是,這是小婿的家務事,小婿可以處置好,皇上為國事操勞已經夠辛苦了,就不必為了家務事去煩擾皇上。”
他這話說得倒也有水準,一個意思是,家務事與國事一比當然是小事,暗指他之前說小事並沒有錯,二來,田氏若執意要拿家務事去煩皇帝,就是不把皇帝的的龍體當回事,成心要讓皇帝操勞,會讓人疑其用心。
田氏活了一把年紀,豈會聽不出他話中的意思,冷笑一聲,道:“既然如此,那老身就看丞相大人如何處置好這件事。”
說完,她端起茶慢慢的喝,等著他的處置。
鳳如海麵對田氏有種過五關斬六將的感覺,一樁一樁的,沒完沒了的。
當初娶李氏都沒這麼麻煩,這個時候他總算是念著李氏的好了,以前李氏在的時候,李家人要說他什麼,李氏總是會站在她麵前護著他,可現在,李氏沒了,再沒有人擋在他麵前護著他了。
這個時候他再看穆氏,就生出許多的不滿來,家境不好,又不聰慧,還總耍些自以為聰明的手段,惹來無儘的禍事,娶了她沒得到半點助力,儘給他惹麻煩了,他真不知道自己當初怎麼會看上她的?
李氏和她一比,簡直不知強多少。
穆氏察覺到丈夫的眼神,轉頭看去,見他眼神中全是厭惡和惱怒,頓時心沉了下去,覺得今日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了。
她也不是個太蠢的,否則這麼多年怎麼能坐穩鳳家主母的位置?
畢竟鳳如海和鳳家能有今日風光,全仰仗李氏和李家,李氏沒了,她嫁進來那就是坐享其成,最容不得她的人就是李家人,而她卻能在李家人的眼皮子底下生下一女一子,活得風光富貴,可見她是有些手段的。
當然,李家人之所以容她,多半也是因為她出身不高,不會仗著身份壓鳳淩雲一頭,鳳淩雲能好好的她就能好好的,如今鳳淩雲險些被鳳輕柔害死,哪怕穆氏多有手段,李家也不會再容她。
鳳如海就深知李家人的心思,所以才會覺得穆氏的所作所為愚蠢。
穆氏隻覺得鳳淩雲礙眼,覺得鳳淩雲壓她一頭,讓女兒出不了頭,卻不知鳳淩雲能安好,她才能坐穩鳳家主母的位置,她的女兒也才能一直享受這潑天的富貴和風光,反之,李家隨時可以換了她,再給鳳淩雲找一個更好的繼母。
就連他這個丞相,李家也有本能給他擼下來。
換言之,鳳家的一切全要仰仗鳳淩雲,所以鳳淩雲千萬不能有事。
穆氏看清了局勢後,立即匍匐在地,懺悔道:“妾身沒有教好女兒,讓輕柔險些害了大小姐,妾身罪該萬死,但輕柔才十二歲,還請老太君念其年幼,饒她一命,此生不讓她再回盛京,讓她在莊子了此一生吧。”
“至於妾身,罪不可恕,本該一死謝罪,可是明軒才八歲,妾身不忍他如此年幼就失去母親,老太君疼惜大小姐便是因為她幼時喪母,還請老太君仁慈,也憐惜明軒一回,饒了罪妾一條賤命,待明軒再年長些,妾身會自行了斷,以償罪過。”
她說完,連磕了三個頭,都是實打實的磕,不一會兒額頭就紅腫起來。
加之她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認錯態度十分誠懇,實在感人至深。
鳳如海想到幼子,又不忍起來,他卑躬屈膝求道:“還請嶽母看在明軒的份上,從輕發落,不管穆氏做了什麼,可明軒是無辜的,他還那麼小,小婿實在不忍心讓他也像雲兒一樣,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