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不想再忍,也不願再忍,更不能再忍了,她不想再受這樣的窩囊氣,也不想兒女跟著她受委屈,更不想再連累王大有受辱。
原本彎著腰的她突然挺直了背脊,臉色也嚴肅起來,眸光帶著一絲冷意,看著孫老太道:“娘說我和王大哥做了醜事可有憑據?”
“我說你們做了就是做了,要啥憑據?”孫老太聲如洪鐘道。
許氏看到婆婆這副囂張跋扈的嘴臉,徹底信了,如果她再這樣一味的忍讓下去,她和她的兒女都不會有好下場,夢境中的一切定會成真。
她眸光又冷了一分,道:“就算是官府斷案也講究個證據,娘沒憑沒據的口空白話就說我和王大哥有私情如何讓人信服?娘,您口口聲聲說我對不起楚家,對不起大牛,可是我卻覺得,真正對不起楚家對不起大牛的人是您!”
“你說啥?”孫老太倒豎著三角眼,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明明是你做了醜事,你還怪我?你到底要不要臉?”
許氏銳利回道:“不要臉的是娘您!”
孫老太愣住,全然沒有料到許氏敢這樣回嘴。
不止孫老太,其它人也都很吃驚,許氏向來是溫和忍讓的性子,嫁到老屋村十幾年,從來沒有人見過她大聲與人說話,也沒見過她與人爭吵過什麼,她對待楚家人和孫老太更是畢恭畢敬,說句不好聽的,就跟個乖順的奴仆似的,全然沒有自我,連自己唯一的兒子被搶走,娘仨被趕出來也忍了,最後就算兒子也被趕出來,也都沒說什麼。
其忍氣吞聲,逆來順受的程度無人能及。
他們本以為今天不管孫老太怎麼鬨許氏都仍不會反抗,隻有受欺負的份,沒料到許氏竟然敢如此和孫老太犟嘴。
不過他們也能理解許氏,今天這樣的日子,全村大半的人都在這,孫老太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她和王大有私通,等於是將許氏的貞潔和名聲都丟在地上踩,連自己的婆婆都振振有詞的說她偷人,從此以後,許氏就再也抬不起頭來做人了,她這個母親抬不起頭做人,她的兒女也一樣抬不起頭做人。
就算不為自己,為了兒女,許氏也不會再忍下去。
泥人都有三分氣,更何況是許氏這樣一個大活人?
所有人都覺得許氏就應該這樣,不要再給孫老太臉麵,這種沒臉沒皮的老虔婆,壓根就沒臉了,還給她什麼臉麵?
他們一直就認為孫老太和楚文夫妻之所以變本加厲的欺負許氏母女都是因為許氏太過軟弱,但妨許氏能強硬一些,孫老太他們也不敢肆無忌憚的欺負她們。
大丫二丫也是詫異的看著許氏,作為最了解最親近許氏的人,她們自然知道許氏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是多讓人震驚的事。
她們的娘,以前哪怕在奶那受了再大的委屈也從沒有半個字對奶不敬,她心中對奶的孝道是刻進骨子裡的,她們一度以為,哪怕奶要殺娘,娘都不會反抗的。
沒想到,愚孝至此的娘,竟然也有頂撞奶的一天。
王大有的震驚程度不比大丫二丫少,在他心中,許氏是個十分賢惠的女人,任何離經判道的事許氏都不會沾邊。
當初,他和許氏都互相看中了對方,對親事十分滿意,奈何老娘突然出了事,許氏的爹便改變了主意,不讓許氏嫁給他了,他當初是去許氏家求過的,對許氏的爹再三承諾,一定不會讓許氏受委屈,可許氏的爹堅持不讓許氏嫁了。
後來,他又私下找了許氏,許氏卻說她聽她爹的話,兩人的親事就這樣黃了。
後來許氏的爹給許氏相中了楚大牛,許氏沒多久就嫁給了楚大牛。
那段日子他過得非常痛苦,他是真的很喜歡許氏,可是卻不能娶許氏為妻,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彆的男人。
親事是因為老娘黃的,他也不能怪任何人,隻怪他們沒有緣分,隻是他心中卻一直沒有放下許氏,也拒絕了所有來給他說親的煤人,久而久之,就再也沒有人給他說親了。
他一直默默的關注著許氏的一切,起初許氏在楚家的日子過得還不錯,可是不知怎麼的,孫老太突然得知他和許氏議過親的事,開始疑心起許氏和他之間有什麼瓜葛,許氏在楚家的日子便難過起來,特彆是一連生下兩個女兒後,許氏在楚家幾戶沒有任何地位了。
他雖然擔心著許氏的處境,卻又不敢做什麼說什麼,直到楚大牛出事,他在路上遇到許氏,忍不住安慰了幾句,卻被人傳到孫老太嘴裡,孫老太扛著把刀就衝到他家要砍他。
原本他想著楚大牛沒了,他和許氏或許還有那麼一絲可能。
可經孫老太那麼一場大鬨,他就不敢再有其它的想法。
他和許氏是不可能的,就算孫老太同意,許氏也不會願意改嫁的,畢竟許氏是那麼規矩的一個人,哪怕丈夫沒了,她也會為丈夫守一輩子的。
然而今天,他看到了什麼?許氏敢和孫老太頂嘴了,態度還這麼強硬,是不是表示許氏在改變了,是不是他和許氏還是有可能的?
孫老太半響才回過神來,張嘴就罵,“你個……”
“難道不是嗎?”許氏卻打斷了她的罵聲,反問道:“我帶著孩子本本分分的過日子,從來沒有做出半點出格之事,村裡人人都能為我見證,我行為端正,舉止規矩,沒有對不起楚家,也沒有對不起娘您,可是您非得胡亂往我身上潑臟水,沒憑沒據的誣陷我,非得逼著我承認我和彆人有私情,到底是誰丟了楚家的臉?又到底是誰不顧臉麵不要臉麵,非得在人前丟人現眼?對不起大牛的人不是我,是娘您!”
不等孫老太答話,許氏又道:“娘,我是您的兒媳婦,不是您的仇人,大家夥見我死了男人,都憐惜我,想方設法幫襯著我,為啥您卻要步步緊逼?就算您不想讓我這個兒媳婦好過,可是大丫二丫和寶兒是您的親孫女親孫子,您咋也不讓他們好過呢?”
“大牛沒了,我知道您悲痛,平日裡說些啥做些啥我都不與您計較,體諒著您,可是娘,您為啥就不體諒體諒我呢?那是我的男人,我孩子的父親,難道我就願意他出事嗎?我就願意當寡婦嗎?”
“娘老說我和王大哥有之間有啥關係,我們之間啥也沒有,因為怕娘您介意,我和王大哥幾乎不往來,路上碰著了連話也不敢說一句,這次蓋房子一直是寶兒在和王大哥交涉,我幾乎沒出過麵,娘啊,我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您還要我咋樣兒?您能不能顧著點大丫二丫和寶兒啊?他們再咋說也是楚家的血脈,您咋就這麼狠心?非得毀了他們一輩子呢?”
許氏說到這已經哽咽起來,眼淚止不住的滾落,十幾年來的委屈和心酸再也控製不住一湧而出。
大丫二丫聽到娘這些話,想到以往受的委屈的打罵,也都悲從中來,忍不住哭了。
在場的婦人都同情許氏的遭遇,想到她們如果也有許氏這樣的處境,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因而心中酸楚,也忍不住落了淚。
漢子們也都無比的同情許氏,覺得她一個女人當真是太不容易了,對孫老太就更加不滿,一個村子的鄉親還知道互相幫襯一把,她一個做婆婆的卻這樣來踩自己的兒媳婦,連自己孫子孫女的臉麵也不顧,當真是心腸硬如石頭。
要是許氏和王大有真有什麼還好說,她這樣也情有可原,可是他們是看見的,許氏和王大有根本沒有半點越矩之事,孫老太擺明了就是無中生有。
搞不好是看到兒媳婦賺了錢蓋新房嫉妒,所以沒事找事來鬨。
說白了就是見不得彆人好。
難不成孫老太非得許氏娘幾個過得窮困潦倒才甘心嗎?天底下怎麼會有她這麼心歹的人?
村裡之前還有不少婦人覺得許氏嫁得好,還想著她們怎麼沒嫁進楚家,現在她們慶幸當初沒有和楚家結親,否則,會被挫磨死。
原本覺得日子不好過,嫉妒許氏蓋新屋的一些人,突然心裡就平衡了,比起許氏來,她們真的幸福多了。
王大有看到許氏娘仨哭成一團,心裡刀割一般難受,他忍不住開口道:“嬸子有啥不滿的隻管衝我來,彆欺負他們孤兒寡母的,他們已經夠不容易的了,你這樣不是把他們往死裡逼嗎?”
鐵牛娘也大著嗓門道:“就是,壓根就沒有的事兒,你在這鬨啥鬨?不過是眼紅寶兒娘他們蓋了新屋所以找這樣的借口來想占便宜,你是寶兒娘的婆婆沒錯,但之前你不是將他們全給趕出來了嗎?既然已經把人趕出來了,又憑啥還管人家?合著你說啥就是啥,你是縣太爺是咋的?”
“就是就是,都把人趕出來了,哪還有臉來管彆人?”有根嬸也不打圓場了,幫著許氏說起話來。
張翠菊氣狠了,走向前一步,沉著臉道:“嬸子一把年紀了,行事咋這麼不講究?前頭趕了人,後頭又來管?你要是對寶兒娘這麼不放心,那你為啥還趕她出來?你把她放你眼皮子底下盯著不是更好?既然已經把人趕出來了,那她想做啥是她的自由,你管不著!”
村長也實在看不下去,一臉嚴肅道:“老嬸子年紀這麼大了,我敬著你所以處處忍讓,但不表示你可以無法無天,我國律法有明文規定,夫死寡婦可改嫁,大牛都去了十年了,寶兒娘為她守了十年,咋說都已經情深義重,不說寶兒娘和大有沒啥,就算有啥也不是啥錯處。”
大家七嘴八舌的譴責,孫老太氣得一句話也答不出來,最後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她既然嫁進了我楚家,生是我楚家人死是我楚家鬼,她想改嫁,門都沒有!”
她的話說得這麼狠絕,大家夥都氣得不輕,這樣蠻不講理的老太婆,當真是難纏又討厭。
王大有握緊了拳頭,心中剛升起來的一絲希望又湮滅了。
“誰說我娘不可以改嫁?”正在這時,去茅房的楚寒回來了,他從院子裡走出來,聲音洪亮道。
他早已經解決完了,隻是見孫老太來鬨事就沒有立即出來,一來是想看看許氏能不能立起來,二是想考驗一下王大有,如今許氏立起來了,王大有也有擔當,他就可以出來治孫老太了。
許氏見兒子來了,心中更是覺得委屈,淚水唰唰的往下落,“寶兒……”
大丫二丫見到弟弟也覺得有了依靠,但不知道為什麼,卻更想哭了,因而看著弟弟哭得更加傷心。
“娘,大姐二姐,你們彆怕,我在這,誰也彆想欺負你們!”楚寒拍了拍許氏娘仨的肩膀安撫道。
三人點點頭,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