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紅樓(二十九)(2 / 2)

他跺跺腳,急急忙忙的趕緊去了。

進了榮慶堂一看,就看見那對母女淒楚的縮在椅子上,兩個丫鬟正陪著,範婉正埋在賈蓉懷裡哭的快背過氣去了,王熙鳳在旁邊小聲的安慰著,尤氏則是滿臉尷尬的站在賈母的身前,而賈母臉色陰沉,顯然也是在生氣。

“老祖宗。”賈珍心道不好,進去就直接跪了。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賈母氣的拍桌子:“你這是膽大包天,平時臟的臭的往屋裡拉也就算了,總歸是家裡的丫鬟,可這良家女子你也敢碰,你可知道要是被人知道了,家裡得招來多大的禍患。”

範婉來時說的嚴重,不僅把賈政的官位算計進去了,還把宮裡的賈元春也攀扯上了。

賈母心裡排名前三的就是賈寶玉,賈政,賈元春。

如今範婉直接給一網打儘了,賈母可不得震怒嘛,這事兒捂的緊還好,要是沒捂住,那可真是要了命的大罪。

“平日裡你一個人在東府,我管不到你,今天這事若不是蓉兒媳婦發現了,恐怕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還有尤氏,男人們行為不著調,你個當老婆的也不勸著,反倒是兩邊瞞,你男人出了事你能得到個什麼好?”

賈母到底舍不得罵賈珍,槍杆子直接對準了尤氏。

毒液儘情噴灑了個痛快,說的尤氏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最後,賈母總結性發言:“珍哥兒,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範婉被賈蓉半摟半抱著離了榮慶堂,去了旁邊花廳坐下,其他人則是回了自己的院落,那對可憐的母女被鴛鴦帶去側門那邊,隻等著賈母給了命令,她就送人出門。

賈珍跪在地上,賈母看著他,忍不住歎了口氣:“珍哥兒……”

“老祖宗。”賈珍往前膝行兩步,來到賈母跟前。

“蓉兒如今考上了國子監,已經一腳踏入了官場大門,你這當爹的,可千萬不能拖蓉兒後腿啊。”

賈珍對兒子一向看不上眼,哪怕賈蓉考上了國子監也一樣:“不過就是個監生罷了,捐個幾百兩銀子也能進去。”

“胡說,這捐進去的,和考進去的能一樣麼?如今家裡看似鮮花簇簇,可到底沒有頂門立戶的人物,寶玉還小,等他出息至少還得幾年,如今蓉兒先行一步,等日後寶玉進了場,這叔侄二人也能守望相助,相互扶持,這樣咱們兩府的榮耀才能長長久久。”

賈珍頓時不說話了,他垂著頭。

“蓉兒媳婦鬨得厲害,她的身份……難不成你還真的一紙休書把她休了?”

賈珍張了張嘴,頓時卡殼。

是啊……他忘了兒媳婦的身份了。

“家裡這麼多丫鬟,外頭粉頭也不少,你若是真喜歡,都納進來就是了,何必貪這強扭的瓜,隻要是家裡的,哪個你不能碰,非要碰外頭那些要命的……”

賈母勸了幾句也就放下了,最後揮揮手,就讓賈珍走了。

等範婉再回來,賈母直接將她拉到身邊坐,直拍著她的手:“蓉兒媳婦今兒個這事做的對,尤氏是個沒用的,日後東府一應事務,還得你來操心才行,你回去看不過眼的,直接攆出府去,誰要是不同意,直接讓他來找老婆子我,我給你撐腰。”

範婉立即大喜,一邊流淚一邊抱著賈母喊:“多謝老祖宗。”

然後轉頭回家就攆了不少人出來。

那些身份不明,行為奇怪的丫鬟小廝和婆子,範婉全都一刀切,直接給切沒了,就連賈珍院裡收了房的幾個通房,因為沒報備,也被範婉扔了出去。

而那對可憐的母女,範婉直接讓王坤家的雇了輛普通馬車,親自送她們回了家。

一路走一路宣揚,說是王坤家的看這對母女眼熟,以為是老家的親戚,就讓人請過去做客,結果請人的會錯了意,用了強硬手段,王坤家的得知後很是生氣,又把母女倆留在家裡住了兩天才送了回來。

因為王坤家的滿身富貴,是真是假其他人也不知道,最終也隻能認下這份認錯親戚的話。

等到了她們家,王坤家的拿出一百兩銀票遞給因為重逢而喜極而泣的一家三口:“奶奶心善,給了安家銀子,你們這次也是無妄之災,隻是流言傷人,你們還是趕緊的從這地方搬走,到個無人知曉的地方安置下來,日後好好過日子吧。”

一家三口哪裡見過這麼多的銀子,當即跪下來千恩萬謝。

等王坤家的一走,三個人抱頭痛哭一陣,然後連夜收拾了家裡的東西,直接搬家了。

解決了這個禍根,範婉神清氣爽。

當然,最讓她神清氣爽的是把家裡的蛀蟲清了一大半,如今隻剩下幾個最大的了,這幾個不著急,等賈珍死了再清理也來得及。

賈珍被兒媳婦告了狀,頓覺失了麵子,整日裡喝酒罵人,對著尤氏也是沒有好臉色,後院妾侍也是受苦頗深。

範婉可不管他怎麼想的。

她隻知道,十月底了,林黛玉要到了。

這一日,周瑞家的又來接賈惜春,當然,這次是有了借口的,說是家裡要來客人了,請賈惜春過去玩兩天。

範婉也沒拘著不讓走,隻說過幾天有一場小考,讓她就算到了西府也彆忘了讀書。

賈惜春雖然不情願,卻也知道這一趟非去不可,畢竟侄媳婦剛找了老祖宗撐腰,總不能過河拆橋,一點好處都不給老祖宗,所以她收拾了東西,帶著自己的四個大丫鬟,八個小丫鬟,兩個管事嬤嬤,浩浩蕩蕩的就去了西府,她原本在西府住的院子裡就有幾個小丫鬟,而且本來就不大,她們一過去,院裡立刻就擁擠了起來。

最後沒辦法,隻好又把旁邊一個廂房給收拾出來安置,這才都住下了。

賈母聽到信兒後,在屋裡忍不住和大丫鬟鴛鴦歎息:“這蓉兒媳婦無論是脾性還是手段都厲害的緊,就連蓉兒這個混球也能被她掰正了,可見這根骨裡的東西,真是沒法子說……四丫頭這一回去,再回來和家裡的丫頭們就看出高低來了,想當年,敏兒我也是這樣教養的,前前後後的,走到哪兒不是一大堆人伺候著,如今再看看家裡幾個姑娘們……哎……隻盼著家裡的男人們頂上門戶,日後也能給姑娘們撐腰。”

鴛鴦一看賈母有些意興闌珊,連忙勸道:“如今東府小蓉大爺也進了國子監,說不得什麼時候就能得個官呢,等寶玉長大了,有二老爺和小蓉大爺幫襯著,哪有不能撐門立戶的道理。”

賈母一聽這話頓時高興了:“是這個理兒。”

她的寶玉才是鎮宅的寶貝,賈蓉之流,都是為寶玉鋪路呢。

榮國府為了即將遠道而來的林姑娘忙忙碌碌,範婉這邊依舊按部就班,督促賈蓉多與兩位世子爺聯絡,這不,賈蓉剛叫人打了一張好弓,一到手立刻下帖子給世子爺,約好了去莊子上打獵去。

當初說好了要到這裡來買地皮建莊子,他們言出必行,周圍一大片土地都被他們買下來了,如今正請了工匠建莊子,在此之前,還是得現在範婉的莊子上落腳。

賈蓉是個會來事的,再加上範婉的支持,三個人的友情與日俱增。

兩個小世子投桃報李,經常為賈蓉分析一些國子監中的勢力分布,比如說某兩個學子的父親不對付,所以在國子監中也是針鋒相對,讓賈蓉小心點兒,彆被卷進去當了炮灰之類的。

賈蓉聽得是同學情誼,範婉聽得卻是朝堂風雲,賈蓉的每一句話都在補全範婉心裡的朝堂版圖,她從中抽絲剝繭,想要分析最後滅國的原因。

她一直都沒忘記自己真正的任務,那就是延續國祚。

係統沒有明說鮮卑是什麼時候打進來的,隻給了一個標杆性人物,那就是榮國府的賈蘭,隻說賈蘭投靠鮮卑,考中進士,當了官員,李紈給氣死了,除此之外,什麼都沒說。

如今賈蘭已經五歲了,榮國府的劇情是十三年……也就是說,最快十三年就要滅國。

從目前賈蓉所說的這些朝堂之事中,她能看出這個國家雖然活力不足,老皇帝還有點重文輕武,貪汙**,賣爵鬻官也時有發生,但總體量上來看,這個國家還是有中興之相的。

隻要沒有那個大型天災,高官集體暴斃的事情發生,就憑現在那幾個能乾且忠心的皇帝心腹,就算是個傻子繼位也不可能隻堅持了十三年。

那麼這短短的十三年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猶記得原書中,元春省親那一段就寫的明明白白,太上皇和皇太後準許妃子的娘家人入宮探望,可見宮裡是有太上皇的,還表明了新君剛繼位不久,不然太上皇實在沒必要下這一道聖旨,而如今龍椅上還坐著老皇帝,也就是說,元春封妃之前,也就是這幾年,皇帝必定會禪位。

有了這個依據,範婉將目光投向幾個皇子。

大皇子圈了,但不是沒有起複的機會,記下,二皇子是甄貴妃的兒子,pass掉,三皇子……嗯,有可能,出身高貴,母家得用,先記在小本本上,四皇子……那個行走的刷分機器,也有可能,因為係統對他有特殊反應,再說了,宮女生的又怎麼樣,宮女生的登基的還少麼?

五皇子先天病,六皇子過繼,七皇子早死,八皇子過繼……這麼一想,有競爭力的居然隻剩下三個皇子了?

範婉腦內CPU頓時卡殼了一下。

不由對老皇帝XX質量表示懷疑……這都生的什麼糟心孩子。

隨即又想到水涵和水溶,這倆明明是好孩子啊……那看來就是老皇帝的能力問題了,連自己的兒子都壓不住,為了保住小兒子,隻能將他們過繼掉,也真是無能的可以了。

義忠王都死了十幾年了,頭發花白的塗夫子還在伺機搞事情……至少在人格魅力上麵,老皇帝好像輸了呢。

就在範婉發散思維胡思亂想的時候,瑞珠來稟報說:“奶奶,西府那邊林姑娘到了。”

範婉愣了愣:“知道了,

她合上看了半天一個字也沒看進去的賬本子:“今兒個西府那邊忙亂的很,等會兒讓蓮葉去大姑娘那邊伺候著,就說過幾天等林姑娘安置好了,再請她過府做客。”

瑞珠遲疑:“林姑娘如今還在孝期呢,咱們請人家過來,怕是不好吧。”

範婉搖搖頭:“不妨事,你這麼說就行了。”

見範婉堅持,瑞珠也隻好去找蓮葉了。

蓮葉到的時候,榮慶堂裡正哭成一團,她到學堂裡找到了百無聊賴上課,隻等著放學的賈惜春,將範婉的意思帶到後沒多會兒,就聽上頭夫子說:“今兒個家裡有客人,想必姑娘們也要去見客,先放學吧。”

幾個姑娘頓時高興極了,收拾好東西就帶著丫鬟婆子們往榮慶堂去了。

等到了榮慶堂,幾位小姑娘一見麵,瞬間互相有了好感,姐姐妹妹的一喊,很快就熟稔了起來。

然後賈母就喊了林黛玉的下人上來磕頭。

一看隻有三個下人,賈母頓時不滿了:“這怎麼能行呢,就三個下人,哪裡能伺候的過來。”於是就將身邊的二等丫鬟鶯歌改名叫做紫鵑,賜給了林黛玉做大丫鬟,然後指著賈惜春給王熙鳳說道:“一切比著四丫頭來。”

王熙鳳遲疑的看看王夫人,卻見王夫人隻顧著撚瓜子,一聲不吭。

這遲疑隻一刻,便立即點了頭:“欸,老祖宗都發話了,我能不依麼?”

林黛玉多聰慧的一個姑娘,一打耳朵就聽出不同來了,顯然這家裡的姑娘也不是同一個待遇的,她好奇的看向最小的賈惜春,卻見賈惜春對她燦爛笑了一下,偷偷牽住她的手,歪過身子說起了悄悄話:“我在西府這邊行四,在寧國府那邊卻是大姑娘,家裡侄媳婦說了,等你安置好了,就請你過去做客。”

這話一出來,林黛玉就明白了。

賈惜春在寧國府那邊必定是受寵的,所以丫鬟婆子也多些,而榮國府這邊,怕是要單薄些,一想到這裡,她臉色頓時有些發白,眼中淚意翻湧。

賈惜春是寧國府的姑娘,早晚有一日是要回家的,等她一走,自己就成了府裡最特殊的姑娘,外祖母這樣雖然是疼愛她不假,可也讓她和旁的姐妹有了區分,她這客居的表姑娘竟比家裡的孫女兒排場還大……兩個舅母會怎麼看,還有剛認識的姐姐妹妹怎麼看?

一時間,林黛玉就亂了心神。

等到賈寶玉下了學回來,兩個人一見麵,又因為玉佩的事鬨了一通,林黛玉愈發感到惶恐,連晚膳都用的不佳,等用完晚膳,紅袖從箱籠裡翻出一把小米,蹲在茶水間悄悄的熬小米粥。

襲人過來時,紅袖剛巧不在。

等襲人走後,紅袖端著小米粥回來,就看見林黛玉在哭,她忍不住歎了口氣:“姑娘用一口吧。”

“我不想吃。”林黛玉搖搖頭。

“姨娘特意交代了,說姑娘脾胃虛弱,讓一定看著姑娘用膳,你如今不吃,若是病了,又累得老爺心疼。”

林黛玉這才起身喝粥,清爽溫熱的小米粥下了肚子,頓時將之前油膩反胃的感覺給壓了下去,紅袖瞧著她這樣,忍不住歎息:“這樣下去可怎麼好,姑娘還要守孝呢,這天天大魚大肉的……”

林黛玉聞言,又眼睛一酸,落下淚來。

榮國府這邊因為多了個表姑娘,每一房裡都多了談資。

寧國府那邊,賈珍又喝的醉醺醺的回了家,恰好見到賈蓉扶著範婉的胳膊在院子裡散步,那副夫妻恩愛的模樣,頓時刺激的他眼睛都紅了。

他心裡憤恨,他這個當老子的,睡個女人還要被兒媳婦說三道四,鬨得兩府都知,可見是因為自己的兒子沒有用,被一個女人給拿捏住了。

當即發了瘋,隨意找了個借口就請家法要打賈蓉。

賈蓉從小挨打到大,見父親動了真火,當即跪下來受罰。

賈珍心裡存了氣,一下比一下還重,範婉去攔也沒用,賈珍直接讓兩個婆子拖著範婉,嘴裡嚷嚷著:“我要打死你這個不孝子。”

賈蓉麵無表情的挨打,心裡愈發的冷。

範婉掙脫開兩個婆子,拉著賈蓉就護在了身後:“老爺有什麼氣說出來便是,何必撒在大爺身上,大爺還和北靜王世子約好了明日要跑馬,要是把大爺打壞了可怎麼辦?”

賈珍一聽這話,頓時更加生氣了。

“你自覺有用了,能乾了就不把我這個老子放在眼裡了是吧。”

賈珍擼袖子:“老子房裡的事你也敢管,我看你是反了天了,今天我非得打死你不可。”

賈蓉跪在那裡不吱聲,一副任由打罵的模樣,隻是那雙眼睛卻泛著冷意,平生頭一回覺得,他這個老子真是懦弱又無能。

賈珍看到賈蓉的眼神,酒意突然清醒了些,手裡的家法驟然落地。

頗有些驚惶的往後倒退幾步。

他一言不發的離開,等出了門,再回頭,就看見那柔弱的兒媳婦正心疼的掏出帕子為兒子擦汗,而他……也是平生第一次在親兒子麵前如此的狼狽。

突然,他眼神凶狠的看向範婉。

都是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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