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賈蓉的工作,賈母還是很支持的。
這王子騰再牛逼,那也是王家的,可賈蓉就不一樣了,哪怕現在是個八品,但那可是西山大營,含金量可比外頭的五品官都高,更彆說賈蓉如今還年輕,才二十歲。
太醫來的還算快。
來升是個有腦子的,直接請的是太醫院擅長……那啥的大夫。
由於賈珍傷情比較嚴重,外頭的大夫不敢動手,隻做了簡單的處理,堪堪止住了血,而兩位太醫也沒敢多客套,直接過去開始治療。
一個看傷口,一個摸骨頭。
兩個人查了一會兒心裡就是一個咯噔,悄無聲息的對視一眼,然後又默默收回視線,然後兩人分工明確,一個繼續處理傷口,一個前去告知病情。
“……身子是徹底廢了,下麵都爆開了,另外……髖骨,恥骨,骶骨……也都斷了,日後莫說行走了,恐怕坐起來都艱難。”
這話一出,尤氏再也繃不住了,直接眼睛一翻就昏死了過去。
範婉也是猛然愣住,滿臉不敢置信。
當然,她不敢置信的原因不是賈珍受傷,而是震驚她那一腳那麼牛逼,直接踹的賈珍半身不遂了。
婆媳二人的反應太過於真實,以至於賈母一點兒都沒懷疑到她們身上,隻顧得上問太醫:“他淌了那麼多的血,可危及性命?”
“那倒不至於,宮裡……也沒事兒,咱們處理這個有經驗,隻是瞧著嚴重,並不危及性命,反倒是那些骨頭,隻能躺著好好養著,千萬不能挪動,指不定還有長好的一天,老太君不必過於憂心。”
賈母心說,她怎能不憂心呢?珍哥兒都成廢人了呀!
不過聽到不危及生命,賈母到底還是放下些心來,當初賈敬將人交到她的手上,這才心甘情願的出了家,若是賈敬得知兒子沒了,指不定能從道觀跑回來,那時候恐怕就是禍不是福了。
兩個老太醫開始全力救治賈珍。
一直到了深夜,賈珍才恢複了意識,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先是環顧了一下周圍,隨即好似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下意識的想要起身,結果剛一動彈,又是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襲來。
“哎喲,怎麼動了呢?這可怎麼好?”隨即,身邊就響起一個痛心疾首的男人的聲音。
緊接著,賈珍就看見來升走過來,一把摁住他的肩膀。
“來升……”賈珍張了張嘴,嗓音沙啞的喊道。
“欸,老爺。”
來升低頭一看,才發覺自家老爺此時正睜開著眼睛看著自己,頓時驚了,下一瞬就趕緊回頭:“老太太,我們家老爺醒了。”
緊接著就是一陣兵荒馬亂的。
“珍哥兒。”
賈母來到最前頭,看著賈珍就開始哭:“我可憐的兒,你如今覺得怎麼樣?可疼的厲害?到底是那個該死的天煞星,竟對你下這樣的毒手?”
賈珍環顧了一下人群,突然目光盯在範婉臉上,咬牙切齒喊道:“秦氏!”
這聲音裡絕對是摻雜了恨意的。
範婉先是一愣,連忙湊過去跪在踏板上:“欸,老爺,您說,到底是哪個挨千刀的,竟敢將老爺打成這樣,便是天王老爺,我也去滾釘板告禦狀,將那該死的給下了死牢。”
範婉一邊哭著說,一邊悄無聲息的掐著賈珍的手臂。
賈珍原本發熱的腦子瞬間清醒。
他不敢置信的看著範婉,他怎麼都沒想到,這秦氏竟敢這麼大膽,將他害成了這樣還敢到他身邊來,還有她說的那些話……
‘滾釘板,告禦狀’。
這是什麼意思?
她為什麼會說這句話……難道說,是她發現了什麼?
賈珍的眼神從原先的不敢置信,變成了的驚疑不定,他此刻隻覺得疼極了,不僅身上疼,腦子更疼。
他雖然混不吝,卻也知道自己是賈家的宗子,雖玩的凶,但真的禍及全族的大事卻是從來不敢伸手,可偏偏,家裡還有個禍星在,眼前這個女人,不僅是他的兒媳婦,還是傳說中的廢太子之女。
藏匿廢太子之女本就是大罪,若她本人不知曉也就罷了,若她知曉了呢?
這麼一想,賈珍更是恨不得再次昏死過去才好。
他抬手捂住腦袋:“我不知道,我沒看見那人的臉。”
這話一出,範婉安了心,賈母卻是皺起了眉,直覺事情不對勁,她滿眼懷疑的看了眼範婉,若她沒聽錯的話,起初賈珍那聲‘秦氏’,可是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骨的。
可為何……
難道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既然賈珍不願意說出襲擊他的人是誰,這事兒也隻能當做懸案來查,範婉鬨著要報官,賈母卻不願意,榮寧二府乃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若是讓外頭的人知道寧國府的大老爺被人踹癱了,那得多丟人。
奈何賈母想的好,兩個老太醫卻沒想過幫著瞞。
不過三天,賈珍被人踹廢了身子,還踹的癱倒在床的事情就傳的滿京城都是了。
因為目前還沒抓到凶手,所以各中各樣的傳言許多。
有說賈珍強搶民女惹怒了人家的家人,被人找上門來報複了的,也有說賈珍玩多了,身子虛,走到花園的時候腿一軟,跌坐在景觀石上,就這麼好巧不巧,直接坐廢了的,更有說賈珍是和家裡的小妾通房們玩耍的時候,被恨他入骨的小妾們給抱起石頭砸的……等等,流言千奇百怪,越穿越離譜。
最後甚至傳出天上摔下一直鳥,正好砸到賈珍的鳥的……總之越聽越讓範婉覺得,這古代人民的精神世界還真是豐富呢。
不過,正因為這一樁離奇凶案的發生,導致整個京城的紈絝子弟們出來玩耍的頻率大幅度下降,生怕真有那麼一個替天行道的,跑出來對他們也來這麼一下。
最後,這件事徹底鬨大,驚動了順天府。
順天府尹不請自來,上門調查,結果最後也查不出是誰打的。
家裡每個人都有不在場證明,事發的時候,所有人身邊都有人跟著,唯一一個有個人單獨行動舉動的範婉,還根本不具備作案時間和作案能力。
最終,順天府尹遺憾宣布這個案件成了懸案。
家裡隻有賈珍這個受害者本人知道凶手是誰,所以他趁著範婉過來的時候,立刻讓伺候的丫鬟們出去,然後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害我。”
“要不是你這個老不死的色心不死,你當我要害你?”
範婉冷笑:“要不是為了大爺,當日我就朝著你的脖子踹了,那還輪到你如今躺在這兒跟我說話?”
“你——”賈珍抬起手就想去抓範婉。
然而範婉卻更靈活的起身躲開。
她站在踏板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賈珍:“你們賈家兩麵下注,一麵討好瑞王,一麵私藏廢太子之女,當真是膽大包天,你不過區區牽馬郎之子,卑賤至極,也敢染指本殿下,你就不怕把本殿下惹急了,當真進宮麵聖,將你們所作所為儘數告知陛下?”
“本殿下如今孑然一身,並無牽掛,但將你們這些當年背叛了父王的叛徒一起拉下馬來,還是有這本事的。”
“四王八公,當真可笑,陛下也苦你們存在許久了吧。”
“我若是進去戴罪立功,你說陛下賞我個恩典的機會有大?”
範婉肆無忌憚的對著賈珍噴灑著毒液,然後還給於一大痛擊,她抬手拍拍腹部:“你可知為何本殿下與蓉兒成婚兩年都還無子?”
賈珍滿眼驚恐的看向範婉。
“當然是因為蓉兒自知血脈卑賤,不敢染指了……”
她彎腰,抬手輕輕拍打著賈珍的臉:“你最好日後好好養身子,輕易彆死了,否則蓉兒的差事丟了,寧國府可就當真沒了前途了。”
“那個逆子——”
賈珍恨得目眥欲裂,他以為賈蓉早已暗中偷偷投靠了廢太子一脈,這才幫著秦氏隱瞞她已然得知自己身世的事,更是為她守身如玉兩年。
範婉見他這般,忍不住笑道:“若你想將寧國府交到賈薔,或者西府子孫的手裡,你便儘管將此事嚷嚷出去吧。”
挑撥夠了,範婉直起身,囂張無比的離開了屋子。
隻剩下賈珍躺在床上,滿眼恨意的看向門口。
他此刻可太狠了。
狠的不僅僅是範婉,還有躲在道觀的父親,還有西府的老太太……當初若不是父親定下這門婚事,若不是老太太怕賈璉娶了這個喪門星,急急忙忙的從王家聘來了王熙鳳……
想他賈珍,素來老老實實做個普通紈絝,如今卻栽到這個坑裡。
正如範婉所說,他不僅不能聲張,還要幫著範婉隱瞞,如今她將自己唯一的兒子抓在手心……賈珍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另一邊的西府。
賈母也在盤算著。
她總覺得賈珍對待範婉的情緒不對勁,當時那一聲中,絕對是含著恨意的。
那秦氏自進了門,便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商業能力,但凡到了她手裡的鋪子,就沒有不盈利的,賈氏族人將她誇上了天,賈家數代人,還真就這一個當家奶奶得了這樣的讚譽。
就連當年的她,也沒有過這般的待遇。
寧國府也被打理的滴水不漏,就連她想知道東府的事,還要費點勁呢。
這樣的手段,若是在榮國府,必定會成為她最為倚重的當家人,那麼,賈珍有什麼道理討厭秦氏呢?
所以……賈母得出個結論。
打傷賈珍的人必定與那秦氏有關,同時問題來了,為什麼賈珍要幫著瞞著呢?
賈母心裡頭打鼓。
秦氏的身份過於敏感,她也開始懷疑,是不是秦氏知曉了自己的身世的事了,亦或者,有當年廢太子一脈的人去聯係了秦氏,正好被賈珍給撞到了,於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可若是這樣,為何賈珍受傷的位置是在‘那個啥’呢?
難不成這孩子當時真和人在花園裡行事?
還是說,珍哥兒當時對秦氏做了什麼?
賈母越想越多,也越想越恐怖,最後,心中警報聲瘋狂響起,對秦氏警惕到了極點,她一邊讓人喊了來升家的過來,讓她盯著範婉,一邊派人去調查,最近範婉可曾和什麼人聯係。
範婉確實準備走人了。
放了波狠話,又恨恨的毒了一把賈珍後,她就開始大刀闊斧的整合起了產業。
正好揚州的新身份也到了,她第一件事就是將自己的莊子,以二百兩的巨款賣給了一個叫旭東的男人,然後那個旭東又是姑蘇某位大戶人家的管事,旭東又轉而將莊子轉給了自家病重的小主人,小主人又轉給了以為叫做範蝶兒的女子。
而這範蝶兒便是範婉的新身份。
那個旭東是個賭鬼,以前是姑蘇劉氏家族的二管家,後來因為偷竊被撥給了病癆鬼小少爺做管家,小少爺分了家沒多久,就被旭東給害死了,旭東為了三百兩銀子,幫著冒名買了莊子。
等過戶完了後,那旭東就消失了,估摸著是被林家的人給處理掉了。
莊子過戶成功後,兩戶陪房家的也跟著變了主家,而瑞珠的身契,範婉直接給放了,隻等著走之前將瑞珠送走,至此,她當初帶回來的所有值錢東西都處理完了,隻剩下一些布料擺件的嫁妝,當初是給秦可卿準備的,她也不稀罕。
至於族裡的鋪子,原有的她沒動,後頭買的鋪子,全部都轉到了賈蓉的名下。
讓李有德走了一趟金陵,果不其然,王夫人已經開始賣祭田,直接拿下後也轉給了賈蓉。
悄無聲息的處理完了這些事,範婉開始給兩小隻寫信。
一封是寫給賈蓉的,說的是分宗的事。
她明言榮國府就是個巨坑,若一直與之牽扯在一起,日後家族傾覆,死的淒慘。
一封寫給賈惜春,告知她不必傷懷,她不過是先走一步罷了,若日後有了難處,可以到揚州尋找鹽運禦史的夫人蘇氏,她早已為她做好了打算,那位蘇夫人必定會待她如親生。
若有朝一日,說不定還有再見之時。
寫完後,給賈蓉的信放在了莊子上,給賈惜春的信交給了瑞珠。
處理好了這一切,範婉這才鬆了口氣,隻等著找機會離開寧國府了。
她盤算著……她離開,必須得轟轟烈烈的離開,絕不能默默無聞。
這黑鍋,必須背在榮國府身上。
寧國府有賈蓉,這羽毛還是得愛惜點才行。
想到這裡,範婉看著西府的方向……不懷好意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