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紅樓(五十二)(1 / 2)

喝完咖啡,用完早餐。

對於範婉這樣的商務女性來說,便是完美一天的開始。

帶著蘇寶珠一路雷厲風行的往馬房走去,身後的瑞珠正小聲的報告著今日的行程……這是範婉要求的,自從放棄了秦氏身份從寧國府出來,成了自由身,她就又恢複了曾經張氏集團工作時期的作息。

瑞珠也從她的陪嫁丫鬟,一躍成為了生活助理。

蘇寶珠小跑著湊到範婉身邊小聲說道:“瑞珠可真是能乾,越來越像阿茂了。”

阿茂是範婉以前的女秘書,相當的能乾。

“她若是跟我們一個時代,一定比阿茂還出色。”範婉點點頭,感歎一聲。

蘇寶珠嘟著嘴抱怨:“這個時代對女性的限製太大了,就說原著裡的那些女子,哪個不是極出色的,結果呢,還不是就在後宅一畝三分地裡頭折騰。”

“這要是都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我覺得黛玉可能會去搞科研。”

蘇寶珠回想起繼女的性子:“或者是在大學裡麵做個女神教授,嘴特毒的那種,對著學生一通懟懟懟,想想就帶勁兒。”

範婉不忍打斷蘇寶珠的幻想,但林府確實是到了。

七八百米的距離,上了馬車屁股還沒坐熱就到了,蘇寶珠連忙跟著範婉下了馬車,門房的婆子立刻殷勤的過來請安。

“老爺出門了沒?”蘇寶珠理了理裙子,端起當家太太的氣派。

“家裡來了客人,老爺正招待著呢。”婆子畢恭畢敬的回道。

蘇寶珠點點頭,得知了林如海所在,她也不回院了,徑直帶著範婉往林如海的書房走去,卻不想到了書房,卻沒見到林如海的身影。

“老爺帶著客人到哥兒讀書的地兒去了。”書房伺候的書童見太太臉色不好,趕緊出來解釋道。

蘇寶珠眉心一蹙:“去看哥兒讀書了?”

“是。”

蘇寶珠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範婉,範婉微微搖頭,她便不說話了,直到出了書房,才開口問道:“婉姐,咱們現在也過去?”

“不去。”

範婉搖搖頭:“先去你的院子裡等著,彆露了聲色。”

雖然壽兒對她來說很重要,但範婉並不想讓水淵察覺到這一點,她對壽兒,隻能是一腔母愛,不能有絲毫功利心。

蘇寶珠雖然不知道範婉心裡在打什麼主意,但她素來聽話,立刻轉了方向,往主院去了。

另一邊,書童見太太走了,忙不迭的跑去跟老爺通報去了。

周恒這會兒正站在窗戶外頭看著裡麵讀書的孩子。

壽兒年歲與林如海獨子相當,兩個孩子端正的坐在書桌前,小胖爪子拿著兩根兒童毛筆,正滿臉嚴肅,十分認真的一筆一劃的練著大字。

秦恍縮著腦袋站在周恒身邊,一言不發。

書童來了,林如海立即走過去與他說話,周恒這才開了口:“夫人對小殿下如何?”

“夫人極好,將殿下當做親生的一般疼。”

聽到周恒對壽兒的稱呼,秦恍的肩膀微微鬆了鬆,既然這樣稱呼,想來新帝對壽兒還是看重的,其實想想也不覺得奇怪,如今新帝尚無子嗣,唯有的三個晚輩,其中還有兩個是甄妃的孫子。

新帝母子與甄妃之間,也解不開的死結,自然不會過於疼愛。

那麼……康王之子就成了他唯一的子侄小輩,在他生出皇子之前,恐怕對這個侄子疼愛隻會多,不會少。

周恒聞言點頭:“那就好,陛下一直惦記著小殿下呢,如今看小殿下如此健康聰慧,陛下也安心了。”

秦恍笑了笑:“奴婢這輩子沒其它念想,隻想著能陪在小殿下身邊,看著小殿下長大成人便好了,隻是……”他忐忑的看了眼周恒:“隻是奴婢還有一事想要詳詢,還望大人如實告知。”

周恒回頭看他。

秦恍抿嘴,垂眸壓抑住心底的緊張,小聲的問道:“咱們王爺……”

周恒一聽這話,眼底瞬間染上憐憫,秦恍下意識抬眼,就看見那雙眼底蘊含的深意,頓時身子猛然一顫,眼圈霎時間紅了,他顫抖著身子:“彆告訴小殿下……”

周恒歎了口氣。

都是給人做奴才的,他能感同身受。

“你們剛走人就沒了,太上皇怕朝綱不穩一直壓著不讓發喪,後來又出了一堆事,太上皇身子不行了,禪位給陛下,如今陛下正在給王爺修陵寢,那邊加班加點的,一旦竣工了,便給王爺發喪。”

他拍拍秦恍的肩膀:“咱們陛下,想讓王爺風風光光的走。”

“承陛下關懷,奴婢為咱們王爺謝謝陛下了。”

哪怕心中再悲痛,這會兒也得忍著。

畢竟,前頭那兩位王爺,其中還有個最受太上皇喜愛的瑞王,死後也未曾用得上陵寢的級彆,生前富貴,死後哀榮,人這一輩子,總想兩樣齊全,想他們王爺,生前雖然富貴,卻也是用命換來的,若真讓他選擇,他未必想要那富貴,如今死了,得個死後哀榮也是好的。

秦恍背過身去偷偷擦眼淚,卻恰好麵對窗口,正好看見正襟危坐,板著一張小臉認真讀書的壽兒,愈發覺得小主子可憐,日後這就是沒爹沒媽的孩子了……

林如海很快就回來了,告訴周恒,說範婉來了。

周恒來此的目的本就為了範婉,立即動身跟著林如海去了正院。

他本就是閹人,不需要注重男女大防。

範婉一直在正院等著,周恒和林如海一露麵,她便看了過去,周恒一見範婉,頓時變了副臉孔,若說之前挺直腰杆還挺像遊俠那麼回事,如今就一眼能看出來他的本來身份了,隻見他語氣有些激動:“奴婢拜見夫人。”

蘇寶珠:“……”

這可夠諂媚的。

“我如今已經出家,拜了清暉道長做師父,莫要再喚我夫人,隻喚我一聲居士便可。”範婉麵色淡然的對著周恒施了一禮,用的還是道家之禮。

周恒麵上露出錯愕:“您,您出家了?”

“對。”範婉點點頭。

“您怎麼能出家呢?”周恒頓時急了:“您出家的事聖上還不知道呢,這若是陛下知道了,可怎麼是好。”

這話一出,一直站在旁邊不吱聲的林如海頓時臉色變了。

他連忙拱手說道:“看來周大人與範居士有話要說,我與內人便先告退了。”

說著,他走到蘇寶珠跟前,一把拉起明顯看戲看的正起勁的蘇寶珠,略微強勢的將她拖了起來,不顧她滿臉不情願,直接將她拖出了房間。

“你乾嘛呀?”蘇寶珠用了點力氣,一把甩掉林如海,揉揉手腕子:“你把我的手都捏紅了,你看!”說著,把手腕子給支棱出去了。

林如海立刻抬手為她揉手腕子。

因為蘇寶珠極度會撒嬌的緣故,林如海都快形成條件反射了。

想他以前與賈敏,也算是相敬如賓的恩愛夫妻了,卻也從未這樣過,起初林如海是不適應的,總覺得這般行為舉止,落在下人眼中,就是不端莊,可奈何蘇寶珠是個會作的,不過十天半個月功夫,就把林如海十幾年的習慣都給改了。

“有點眼力見識,那周恒顯然與範居士有話要說。”林如海趁機教妻。

蘇寶珠瞥了他一眼:“我當然知道,可是婉兒也說了,我便是在裡麵聽了也無妨。”

林如海有點無語,一把扯住她的手,拉到角落裡小聲教導去了,他這個做丈夫的,有義務告訴她,什麼叫做‘不看,不語,不說’,什麼叫做‘君威難測’,什麼叫做‘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

總之皇家之事摻和不得。

屋外林如海教妻,屋內範婉麵色未變,還很有閒情逸致的為周恒倒了杯茶:“伴伴先坐下來用杯茶吧,等聽我說完,再著急也來得及。”

周恒心煩意亂,聽到這話,抬眼看向範婉那張帶著淺淺笑意的臉。

不由心下微怔,竟然真的如她所說的一般,坐下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溫熱的茶水下了肚,他才真的覺得自己冷靜了下來。

“夫人這一出家,倒是讓奴婢意外極了。”周恒苦笑:“您當知曉當初陛下為何攔著您。”

“正是因為知曉,我才執意要出家。”

範婉歎了口氣:“伴伴是知道我的身份的吧。”

她毫不避諱的談及身份,目光卻死死的盯在周恒的臉上,她拿不準周恒是否知道她那所謂的‘廢太子’之女的身份,所以說的也很模糊。

周恒愣了一下,卻以為範婉說的是她乃是寧國府大奶奶秦氏的事,連忙勸道:“您以前也是在寧國府中生活,與後宮諸妃並未見過麵,便是入了宮,也不用怕暴露身份,再說……”

他歪了歪身子,聲音極小的說道:“再說您這樣的情況,前朝也不是沒有……”

“所以前朝沒了。”

範婉冷冷的看向周恒:“前朝犯了這等錯誤的皇帝,便是被□□給斬落馬下的明帝,你拿陛下與明帝相提並論?”

周恒頓時嚇得臉都白了:“奴婢不敢。”

範婉見他嚇壞了,又連忙緩了語氣說道:“倒也不是我非要嚇你,隻是人做了錯事,脊梁骨就直不起來,伴伴跟在聖上身邊許多年了,也該知曉,這些年聖上過的不容易,與太後娘娘母子倆相依為命,在宮裡如履薄冰,好容易得登大位,又何必自討麻煩?”

“我不過一個普通女子,陛下一時糊塗才起了心思。”

說到這裡,她苦笑一聲:“我又怎能自作多情,惹陛下犯錯,倒不如遠離京城,出家常伴青燈,總有一日陛下心思沒了,便知曉今日心中所思所想的一切,不過是一時執念罷了。”

“你且回去告訴陛下,便說是我不願回京城,一來無心後宅,隻想在這廣闊天地間暢快遨遊,二來身份著實不合,如今太上皇尚在,瑞王雖然沒了,可尚留兩子,望陛下專注前事,實不該將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

說著,範婉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來遞給周恒:“自從知道你來了,我便斟酌著寫了這封信,你先回去將我的話告知陛下,若他放下了,這封信你便毀去,若他放不下,你便將這封信給他。”

周恒從頭至尾,都沒能開口說話,直接被範婉給回了。

他接過信,張了張嘴,想要再勸說兩句,就被範婉搶白道:“伴伴,你也希望陛下好好的,不是麼?”

周恒心底裡猛然一顫。

是啊……

若說這宮裡,誰希望陛下一直好好的,除了皇太後,恐怕就隻有他了。

他是陛下的貼身總管,自小與陛下一塊兒長大的情分,若是陛下有個三長兩短,他這個做總管的,必定要追隨而去,他又怎能眼睜睜的看著陛下誤入歧途呢?

越想越覺得範婉說的對。

他猛然起身,朝著範婉就深躬作揖:“奴婢謝夫人指點。”

範婉哪裡敢受大總管的禮,趕緊的彎腰將他扶了起來:“如今我已是方外之人,又是清暉道長的弟子,日後我當日日在祖師爺麵前為陛下祈福,還望伴伴多多開解陛下,莫要一直執念下去才是。”

周恒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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