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清穿(三十二)(1 / 2)

開海的消息在穿越三人組的心底引起了軒然大波。

可在蝦蟆寨中,卻是毫無波瀾,海……離他們太遠了,遠到他們甚至都想象不出來大海的模樣,所以對他們來說,開海甚至比不上牧仁額吉帶著女兒投奔兒子這件事來的勁爆。

牧仁的阿布雖然是奴隸身份,卻被守備當成心腹,在部族中很受人尊敬。

這件事大家夥兒都知道,所以當初牧仁願意到蝦蟆山求學的時候,已經很讓人吃驚了,現在卻發現牧仁額吉居然也來了蝦蟆山,甚至和娜仁一起,拿著所有工分申請了一個院子。

起初還以為是謠言,可隨著磚窯裡的磚真的拉來了,才發現竟然是真的。

他們也不覺得是因為夫妻倆鬨了矛盾分居,隻以為牧仁阿爸看好蝦蟆山,所以才將妻女也一並送了過來,頓時,原本就漸漸往蝦蟆山靠攏的孩子家長們,回家躺在床上都睡不著,隻翻來覆去的合計了。

牧仁額吉可不知道自己的到來還有這樣的效果,如今她隻看著自己的新房子感到心滿意足。

因為是冬天的時候加急修建的房子,燒柴化雪軟化地麵就用了許多的柴火,再加上人工,房子建成後總要招待的,隻是因為建房子,他們不僅手裡的工分扣光了,甚至還倒欠了不少,隻等著開了春後上工。

所以,牧仁特意請了一天假,回了一趟部族,將家裡的羊牽了十幾隻,連招呼都不帶打的,就直接牽回了蝦蟆寨,牧仁額吉手起刀落,直接給兩隻羊放了血,帶到磚窯用大甕煮了一鍋羊湯,裡麵還煮了很多玉米,叫寨子裡的人都嘗了一口。

等牧仁阿爸回來,羊肉已經吃完,都快消化了。

自家老婆孩子乾的事,不認也得捏著鼻子認,隻不過……回去後看著含羞帶怯的達爾額吉,耳邊就回響起牧仁譏諷的聲音:“他救你不知多後悔呢。”

原本因為女人投懷送抱而發熱的腦袋,瞬間就冷靜了下來,再看就覺得有些膩味了。

草原的冬天是寒冷的。

往年大家夥兒哪怕在蒙古包裡窩著,也每天都在擔心羊圈裡的羊馬會不會被凍死,再加上也不是每家都富裕的,每日隻吃一餐便躺著不動,生怕動多了容易餓,如今卻是不同,自從修了炕後,屋子裡就變得溫暖了起來,再加上食肆每天中午都供應飯菜,到時候直接帶著白簽過去吃便是了。

這樣的日子在一年前,都是沒法子想象的。

山下的家長們來開了場聯歡會,再也抵抗不住熱炕的誘惑,拖家帶口的就上了山。

小小的學生宿舍哪裡能安置下這麼多人,最後沒法子,隻好將會場給騰了出來,他們也不挑,各自帶了地毯,鋪在毛皮上就成了床,再加上厚厚的毛皮被褥,有時候半夜都能給熱醒。

既然來了,範婉肯定不能放他們走。

於是,貓冬政治小課堂就開始了。

學生做講師,家長做學生。

男人那邊有達楞他們教授武藝,女人這邊也有宋薇她們教授一些織布繡花的手藝,以前覺得漫長寒冷的冬日,在這個冬季,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過去了。

過了正月,溫度漸漸升高。

冬日裡被大雪覆蓋了一整個冬季的豆苗開始迅速生長了起來,當然也有凍死的,但範婉追了草木灰,具備一定的保暖作用,所以凍死的少,活下來的多。

大豆的作用很多。

可以做豆漿,做豆腐,還可以打豆油,所以範婉對大豆很是看重,天氣一暖和,便成日的泡在田地裡。

寨子裡也是恢複了平靜。

學生家長們回了山下,開始撒下牧草種子,不能竭澤而漁,然後搬遷蒙古包。

不過,看他們遷徙的位置,也能看出他們的心思,隻是單純的圍著蝦蟆山繞了半圈,換了個位置。

就在此時,吳兆騫的兩個兒子前來告辭,想要回去蘇州。

“家中妻兒皆在,我等不能離家太久,如今家父已然大安,我等也該回去了。”

吳家大郎對著範婉作了一揖,十分虔誠,可見他對範婉是真心的感謝的。

範婉聽說他要走,也沒攔著,隻說道:“吳老爺到底年歲大了,你們若走了也是孤單,我雖有心照料,然事務繁忙,恐有照料不到的地方,屆時還望海涵。”

吳家兄弟二人也不覺得範婉說話冒犯,反倒覺得她實誠。

若範婉大包大攬下來,他們才叫做不放心。

“無妨,我們兄弟二人去去變回。”

範婉這才點了點頭:“既如此,就早日出發吧,吳老爺在這,旁的不說,總歸不會餓著,也不會冷著。”

吳家兄弟二人又施了一禮,然後才相攜離去。

早些時候,他們曾想過為父親吳兆騫買兩個婢女伺候,奈何這寨子中有規矩,那便是不承認身契這東西,一旦進了寨子,便是寨子中的一份子,什麼奴婢身契,那都是沒用的玩意兒。

這寨子裡有多好,他們是看見了的,買丫鬟簡單,可要丫鬟心甘情願伺候吳兆騫,而不是跑去種地賺工分……他們還真沒這個自信。

畢竟這寨子裡的女人個頂個的能乾。

能挺直腰板活著,誰又願意為奴為婢呢?

就連他們的老娘親,六十多的人了,還沒事兒會倉庫搓玉米,去年年底還用工分換了一塊料子,給老爺子做了套裡衣,可把老爺子給美壞了。

兄弟二人收拾了行囊,確定好了回歸時間後,便各自出了門。

吳家老大雖是讀書人,可在寧古塔多年,養了一身彪悍之氣,與那群毛熊大兵不打不相識,便直接去找毛熊大兵道彆去了,而吳家二郎則再次找到了範婉。

“你說什麼?要將這些書帶回去?”範婉詫異的看向吳家二郎。

“是。”

吳家二郎雙目堅定的看著範婉:“在蝦蟆山數月,貓冬授課我一日不落,每當聽到夫人言論,總叫我心潮澎湃,恨不能立刻見到夫人所描繪的盛世。”

他轉身走到窗戶口,看向蔚藍的天空,背著手緩緩說道:“我自出生起,父親便落了難,一路千難萬險的到了寧古塔,卻也幾度瀕死,後來父親鑽營成了將軍公子的西席才得以安穩,可縱使如此,日子依舊算不得好過,我在寧古塔,見到過許多的罪犯,他們戴著腳鐐,被披甲人買去成了奴婢,生死都不能自主。”

“他們有的有罪,但更多的,卻似我父親一般,冤枉的很。”

“常言道,禍不及妻兒,可這清廷,但凡一人獲罪,便是連累整個家族,我們吳家十幾口,連同繈褓稚兒也未能幸免,母親與小姑母,也不過滯留一年,便被押解而去。”

“幼時半夜驚醒,總能聽見父母長籲短歎。”

“那時我便知曉,這清廷,嘴上喊著滿漢一家,實則卻從未想過一家。”

“蘇州內城乃是滿城,隻容八旗老爺進出,漢人隻能住在外城,這算哪門子的滿漢一家,據我所知,揚州,杭州,寧波等地,皆是如此,每每想起,都覺得可笑至極。”

“我觀夫人行事,便知夫人絕不會偏安一隅,這蝦蟆山不過夫人暫時落腳之地,我雖不知夫人如此行事是為何,但總歸與清廷作對,再看夫人在蝦蟆山中所行之事,便知夫人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

吳家二郎回過頭來,對著範婉猛然拱手:“我欲將夫人學說帶回蘇州,不知夫人願意否?”

範婉沒想到,自己做的事,吳家二郎早就看在了眼裡,甚至已經起了入股的心思。

但仔細想想,也能理解,畢竟這吳家可謂被順治給害慘了。

三代人,幾乎被壓得沒了翻身之力,後世能不能重新起複,還得看看家裡有沒有天賦高的子嗣。

“我雖有翻天覆地之心,卻與天地會不同。”

範婉看著吳家二郎,終於開了口:“我並無複明之心。”

吳家二郎先是一怔,隨即猛然低頭:“我也並無複明之心。”

“那便好。”

範婉的神情比起以前的和煦,此時甚至算得上冷漠:“書,我可以給你,但你要知道,我的言論,必是清廷不可容,一旦被人發現,必定打為反書,到時候你的命運如何,誰都不知曉。”

吳家二郎沒說話,靜靜等待著範婉接下來的言語。

好在範婉也沒叫他就等,而是說道:“文字獄這些年出了不少,你當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若因為害怕便不去做,那這天下,早晚會被清廷所掌握,日後我們漢人便再也沒地位了。”

“那好,你帶著書回去吧。”

範婉揮了揮手,指著旁邊的那套書:“切記,小心行事。”

吳家二郎抱著書,如獲至寶般連連點頭:“我一定暗中行事。”

範婉擺擺手:“回吧。”

吳家二郎這才起身打算離去,隻是在離開前,他又頓住腳,回頭看向那張陰陽臉:“夫人大可放心,我並非那等小人,便是被抓了,我也不會將蝦蟆山說出去的。”

“說出去也無妨。”

範婉頭也不抬:“總歸早晚都是要知道的,不過……”

“你若不說,便是跪在午門外,我也能叫你活,若你說了,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能叫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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