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裡木。
十二國的人繁衍靠的不是陰陽交合,而是供奉裡木求得卵果,孩子都是樹上結下來的,裡木是神樹,每一棵裡木都有專門的主祭,玉江研究裡木的行為差不多相當於在二十一世紀做滅絕人性的人體試驗。
牽扯到信仰問題,她現在簡直就是大不敬,抓到了直接拉出去砍了都是輕的。
至於她是怎麼盯上裡木的……
時間往回拉到她試圖用桃木劍斬斷妖魔的脖子而桃木劍並沒有產生作用的時候。
在中國的傳統觀念中,桃木是淨木,有克製妖邪的淨化能力,自帶屬性的那種。玉江在桃木劍失敗時候思考了一陣子,發現有種確實自帶屬性的木料被她忽略掉了——就是裡木。
拿裡木製作武器這種事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玉江雖說思想上自由得多,但裡木對人類的意義毋庸置疑,她也沒有挑戰民眾底線的意思,不過是在各個州縣下鄉送溫暖的時候在每一株裡木麵前都多停了一會兒而已。
臨州以南,石硯村的正東方,發現了一株野生的裡木。
裡木是十二國一切生物的根基,玉江發現這株裡木後研究了一下,這東西報上去不夠當功績的,留下來也不知道有什麼用,她現在還沒有一個看得順眼的男人可以一起在樹下許願要個孩子,所以腦子裡靈光一閃,她想乾脆研究研究吧。
現在把時間拉回來。
州府的人都走了,玉江也不用擔心眼線了,三天前,她在那株裡木上折下了一根樹枝。
然後她就開始做夢。
非常無聊的一片黑暗的夢境,幾乎無時不刻不在她腦子裡盤旋的饑餓感,懸在半空中的失重感,語調奇怪的念叨,帶著滑膩觸感的撫摸,毛茸茸的內裡和癢得讓人發狂的皮膚。
不過三天,自認理智的高千穗玉江覺得自己要被這種感覺逼瘋了。
為了不做夢而放棄睡眠是很愚蠢的事,但高千穗玉江現在已經是仙人了,睡不睡覺影響不大,隻是精神長時間的緊繃弄得她有點精神衰弱,托良好的自製力作用,她沒有亂發脾氣引起他人注意,行蹤也日漸趨於正常,倒是正巧保住了她私下昧下的那株裡木。
夜,又一次被饑餓感疼醒的玉江抱著一壺冷茶呼嚕呼嚕往下灌,喝完了長出一口氣,她也是開始了這樣漫長的夢境以後才知道,她小時候經曆過的那些饑餓隻能算是小打小鬨,真正的饑餓,是從骨頭縫裡透出來的,餓到整個人縮成一團,餓到像是被捏碎一樣的疼痛。
燈火明滅不定,玉江的指間一下一下的點著桌麵。
不由得,她又想到了三年前,在她還是千歲的時候,麵對屋裡一二三個吸血鬼時掩藏在厭惡之下的那種饑餓。
“誰!?”
門外的黑影一晃而過,玉江抬手就把銅壺衝著黑影消失的方向扔了過去,又迅速的抽出匕首向偏上的方向扔出了連貫的第二下。
夜深露重,金屬落在石板上的聲音清脆而響亮,彈跳時帶著悅耳的震顫,不過半刻,就已經驚醒了整個州府的人。
“玉江大人?”
輪值的兵士在院落四周巡視一圈並未有所發現。
玉江雙手背後做胸有成竹狀,“沒有收獲就散了吧,說不定隻是個手腳靈便的小毛賊,明天開始加強防禦就行了。”
人群默默散了,玉江回到屋內關上門,燈台已經倒了,她也沒有再次點火,月光明亮,透過半開的窗柩流在桌麵上。
玉江縮在袖子裡的手上拿著一片綢布。
對錦,磨蹭著布料,玉江下了判斷,這玩意兒是貢品,她今年年初才給上頭交了一批,舜國無君。能用這玩意兒的除了執掌假朝的塚宰,就隻剩下——
“徇麒。”
布料上纏繞著一根格格不入的金絲,月光下的光華還有更勝織就對錦綢線。
在十二國,隻有麒麟是金發。
升山選王在即,什麼情況下徇麒會不呆在蓬山,反而納影藏形的跑到四極國的邊陲來?
除非……
玉江轉頭看向那截被她放在床頭的裡木斷枝,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大的可以吵醒隔壁耳房值夜的老叟。
除非整個蓬山,都沒有他要等的人。
除非,他要找的人……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