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夏日,隻穿了薄薄的絲履,鞋底雖厚鞋麵卻極其輕薄,玉江讓小孩子柔軟的那啥壓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轉身問年長的內臣:“這位小英雄……穿的是開襠褲是吧?”
年長的內臣一直在關注那個看起來頗有些破壞力的大孩子,並沒有注意這個小白蘿卜。
玉江沒有等到肯定的回答,但她心裡已經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穿開襠褲的,就是隨時隨地會控製不住那什麼的小孩子,雖然沒看清楚,但她現在溫熱的腳麵和濕潤的襪子可以準確的告訴她——她的子民,好像那啥在她腳上了……
糟糕,有點尷尬啊。
玉江昧著眼睛思考了一下,看胖孩子對著諒曉流出了口水。
算了!
她提溜著小孩兒的後頸,把這個還盯著她的台甫流口水的白蘿卜,直接扔進了躲在牆角的他哥懷裡。回身來,不自覺跺了跺腳。
——媽蛋一開始還是熱的,風一吹就涼了有沒有!
徇王站在街口回頭望,若有所思的看了半晌,回宮。
這個回宮,不是開頭那樣走回去,而是由諒曉呼喚使令帶她飛回去。
但願那些使令還願意讓她坐在背上吧。
玉江借著在首都的街道遊覽一番的事情,終於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十二國的君主隻要可以撐過一山的時間,那麼在位的時間大多會超過三百年,但同她堅信自己能乾四百年不同,在她的一山未到之前,整個舜國都無法對她在位的時間做出些準確的預測,所以大家其實還是保持著節儉的,隨時可以逃難的,哪怕有錢也不花全部屯成糧食的好習慣。
這是所有農耕文明的通病,有土才能安家,若是真的安了家,再要逃難,那便是背井離鄉了。
背井離鄉,就如同要了人命一般——所以在不確定是否安定前,哪怕是鹹蒼的居民,哪怕並不缺乏金錢,他們也不會很確定是否要再次修築家園。
繞了一圈玉江才發現,因為全國上下對她沒什麼信心,所以大家都默默有錢的窮著……
君王若是失道,便是民不聊生,妖魔肆虐。
這些傷害是不可避免的,不論身家多少,在天災麵前大家都是一個待遇。
玉江想想也是,不論蓋了多少房子,最後都成了妖魔的玩具,十二國又不是日本,每次被小怪獸摧殘一遍,還要接著修複好了等第二次。
——大家都學乖了好嗎!
徇王仔細思考,那樣的計劃,說不定真的可行。
那日傍晚,浮春宮內燃起了徇王最喜歡的宮燈,灼灼然燒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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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國民可以吃飽穿暖、有屋簷遮身、不受權勢磋磨。”
王的聲音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是陳述,她全然沒有和眾臣交流的意思,也並不解釋那個【讓時間停下來吧】的指令是什麼意思,她隻是帶著些撫慰感歎說:“接下來的幾年,也需要勞諒曉受些苦了。”
——原來台甫……有了名字嗎?
這是那次大朝會的眾臣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了,其他的……
徇王這樣雲裡霧裡的,他們原先當她不懂,便不覺得有什麼,這時再看這朝堂上許多並不認識但卻神態頗為一致的麵孔,卻突然覺得有些可怕。
朝日那個宣傳部的第三部長可以很有經驗的告訴你——永遠都彆去猜千歲腦子裡在想什麼,嗯,如果你不怕死的話。
接下來的三年,這些人終於意識到了,君王那句問候的意思。
舜國的國民遭到了管製。
舜國的農民需要把全部的糧食上繳國家,然後領取配額。
舜國的每一個人都需要重新獲取旌券,上報自己的資料。
舜國國民的住所被統一管製起來,需要耕作的田地也有了劃分。
這樣可怕的生活,讓整個國家都像是在鋼絲上行走。
徇王依靠觀察麒麟的身體狀況來評價人民的生活水平,麒麟也在不斷的失道病、好轉、病愈、再生病之間轉換。
十二國新熱點:#今天徇王失道了嗎#
到了第四年,那個端坐在淩雲山上的王終於滿意了,她找到了這個國家的底線,依靠這條底線統治著人民,讓他們做【她認為需要做】的事情,依照安排的勞動、勞動和勞動。
但她卻給他們衣食、給他們住所,給他們尊重、給他們必要的娛樂。
她也會給他們“自由”。
有識之士說:這隻是暴君要馴養他們,這是在最大限度的壓榨民力。
他們說那個人啊,是要用一個國家的勞累不休,換一座堪比天宮的美麗宮殿,說那個天青色長衣的美麗身影,是要吸食他們的血液過華美的生活。
他們說這是以一國之力供養一人!
——暴君無道!
有民眾反駁說:“可王也停下了所有的進貢啊?”
是啊,王也停下了所有的進貢,在將全國都拖進了不斷的生產資料堆積狀態時,她自己,也完全拋去了享樂的生活。
何況,依照人民的生活水平,看看麒麟的身體狀況。
——我們的陛下,並沒有失道啊!
就這樣,過了七年。
第十年的第一道詔令,發自浮春宮,傳至天下。
舜國的每一座城市都接到諭令,王說,讓他們毀了自己的城池。
舜國的每一個人民都接到命令,王說,讓他們毀了自己的家。
“那些早就荒廢掉的東西,直接毀掉會比較乾淨。”王說著這樣的話,完全沒有體諒過那些看著家園的人的心情。
哪怕十年來都被安排在彆的地方統一居住,但些破敗的城牆,那些灰塵滿布的茅屋,卻是他們心裡最親切的家。
他們的王啊,擁有讓飛仙也難尋的美貌,擁有那樣一顆玲瓏的心肝,卻下了這樣的旨意。
讓他們毀了自己的家鄉。
民眾們不敢相信,但卻並不想反抗,十年的時間,他們已經習慣了被王安排著的地方,那樣的家,已經陌生的完全不在熟悉了。
於是那道政令,以出人意料的方式開始執行,並且安靜的完全沒有掀起哪怕一點浪潮。
舜這個國家,被一個名為徇王的名字,用一根看不到的鎖鏈,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籠子。
雁國的王在街頭聽到這消息時皺緊了眉頭。
然後他評價說。
“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