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誰想讓她和太子之間有點什麼, 那麼她都進正陽宮那麼長時間了,對方自然懂得機不可失的道理。
橫豎這個昏招一出,都是要得罪聞家和打秦照的臉了, 那自然是兵貴神速……
就趁著她在正陽宮裡滯留的大半個時辰, 什麼事不能成?
可秦緒最後卻是等到秦照和她都相繼即離開了,這才匆忙追出來。
因為認定了是宮裡要用在她身上的下作齷齪手段,可是沈閱一個尚未出閣的姑娘家,分析議論起這些陰私時,她雖是極力秉持一個公事公辦的態度和心態……
終究心裡也是覺得難以啟齒的。
遣詞用句都斟酌著儘量委婉,但見秦照不置可否, 她仔細觀察他的表情,雖看不出個確切端倪, 就還是忍著心中的窘迫氣惱繼續揣測:“如若當真不是你去攪的局,那可能他們原來也就沒打算叫太子出麵……”
此言一出,她自己就先後怕的一下白了臉, 雙手死死的攥住了裙擺,垂下眼睛,已然是極度難堪。
是了!
對方應當隻是想要壞了她與秦照的婚事,若是在明知她和秦照有了婚約的情況下設計叫她和太子有了首尾, 那麼聞家這邊的態度姑且不論, 單就是秦照——
那必是要直接記恨上太子的。
現在的秦照, 畢竟還是個忠臣良將, 阻止太師府和安王府的聯姻隻屬防患於未然, 可如果直接往秦照頭上種一把草, 那這梁子就等於公然結下了,這絕對的得不償失。
要壞了這門親事,隻需毀了她便成, 反正每天宮裡行走往來的侍衛那麼多,等到真出了事,就大可以將所有臟水都潑她身上。
她一個姑娘家百口莫辯,屆時秦照為了顏麵,大概率上也隻會選擇息事寧人,儘快將此事翻片兒,畢竟他也犯不著為了這麼個根本就不怎麼相熟的所謂未婚妻去出頭,討什麼公道。
想通了這一點,沈閱突然覺得心寒至極。
在夢裡的那一世,她就嫁的身不由己,後又死的稀裡糊塗,現在真實的世界裡,雖然換了條路走,卻依舊逃不過權利和命運的束縛,依舊是彆人棋盤上任人算計的棋子罷了。
秦照一直沒說話。
她兀自垂下了頭去,卻沒有哭,隻是極力的克製,掩飾住眼底抑製不住泛起的水光。
恰在此時,馬車微微晃動了下,終於停了下來。
商秋從外麵叩了叩車門:“主子,太師府到了。”
沈閱聞言,連忙就打起精神來,埋頭飛快的整理衣裙。
秦照轉身自己先穿回了靴子,又順手取過沈閱的繡鞋給她套回腳上。
沈閱心情不好,她怕自己情緒繃不住,就全程低著頭回避,不與他對視。
秦照先下的馬車。
冬禧和春祺隨後跑過來要攙扶沈閱。
沈閱伸手出去,下一刻卻直接被一雙健壯的手臂撈了過去。
春祺發出低低的一聲驚呼。
沈閱隻覺得整個身體騰空了一瞬,等回過神來再看——
她人已經落在了秦照懷裡。
十六歲纖纖弱弱的小姑娘,一點都不重,秦照將她抱在懷裡甚至都沒覺出怎樣的分量來。
沈閱倉惶抬頭,對上他目光沉斂深邃的眸子就驀的紅了臉。
她倉惶掃了眼四周,小廝護衛和跟車的丫鬟婆子站了一片。
她連忙推拒掙紮,小聲哀求:“快放我下來。”
秦照卻道:“腳受傷了,最近一定少走路。”
言罷,他便是旁若無人般直接端著她大步往台階上走。
此時,恰好車夫叫開了門,門房小廝也迎了出來。
大庭廣眾,沈閱無地自容,連忙一頭紮進男人懷裡,索性自欺欺人的眼不見為淨。
秦照前一天才來過太師府,並且去了她院子一次,所以這回就輕車熟路,完全不用等人引路,抱著懷裡的姑娘就朝月影軒去。
沈閱躲在他懷裡,嗅到他身上鬆木的香氣,心裡想的卻不是從今以後她在這府裡還哪有臉見人,而是就著之前在馬車上就極度壓抑難堪的情緒洶湧的擠出幾滴淚。
差點被人算計糟踐,她是有委屈的。
隻因設局算計她的人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皇族,她甚至連情緒都不敢肆無忌憚的發泄,想想都憋屈的難受。
秦照一路把她抱回月影軒,沿路引來無數圍觀。
最後把她送回房,放在睡榻上,沈閱再次抬起頭與他對視時眼中已經恢複了清明,隻是想到自己是怎麼回來的,臉上依舊燒的厲害。
其實不難猜——
秦照分明也是發現了她那會兒情緒就快繃不住了,故意逾矩抱她進來,就是給她找補,變相的安撫呢。
她咬了咬唇,還是如實開口:“殿下是不是覺得我太矯情了些?”
“是本王考慮不周,你沒錯。今日之事已經翻片兒了,你不要再多想,好好休息。”秦照的聲音儘量溫和,但可能因為皇族的身份使然叫他也不能多論宮裡的是非,所以對於宮裡發生的事他也沒再多說。
安撫了小姑娘兩句,他又抬手想揉揉她的頭,沈閱立刻如臨大敵般露出嫌棄的表情又要躲。
秦照隻能訕訕的收回手:“那本王就先走了。”
他起身,整理了下身上方才因為抱她弄出來的褶皺就要離開。
“哎!”沈閱突然叫住他,麵色略顯糾結的試探道:“要麼……你還是先洗個手再走吧?”
秦照:……
你這是得多嫌棄你自己那腳?!
沈閱也覺得心裡尷尬。
雖然安王殿下回家之後也未必不會第一時間去洗手,可是他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時,她隻要想想他那手之前剛擺弄過自己的腳丫子卻還沒洗,就感覺渾身不舒服。
這份矯情——
她認!
受不了就是受不了。
可能是她眼底嫌棄戒備的神色太傷人了,秦照倒是好說話,居然真就乖乖走到牆角的盆架前麵洗了手。
為了叫她滿意,中間還叫春祺換了次水,又多洗了一遍。
沈閱坐在裡屋的榻上,隔著半張屏風監督。
秦照等擦乾手上水漬,見他盯著這邊還特意張開十指,手心手背都展示給她看過,並且虛心詢問:“現在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