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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蹈覆轍。
周謐涼涼勾了下唇,斂目看手裡拈著的驗孕試紙,上麵兩道紅線堪比怪物的血色豎瞳,瞧得她心驚肉跳。
怎麼辦。
她欲哭無淚,傾訴無門,望著四麵白板乾著急。
心頭旋過幾個選項,爸媽,閨蜜,同事,又被她一一劃走。
發現自己連個能無所顧忌說話的人都沒有之後,周謐的鼻子慢慢被一種酸意浸沒了,她用力繃住嘴,死撐住那些險些脫眶而出的慌張與懊悔。
搞什麼啊。
不是戴套了嗎?
周謐完全想不通,心亂如麻的間隙,二次尿意來襲,她忙抽出第二根,重測了一次,賭上天還不至於如此喪心病狂。
細長的試紙一點點被浸透的時候,周謐也被一種冰冷而反胃的知覺入侵了,像有條蛇遊入了她脊椎,她周身悚栗。
奇跡並未發生。
周謐絕望地注視著兩條一模一樣的結果,大腦嗡嗡作響,近乎耳鳴。
她吸了下鼻子,聽見有人進來的響動。
她忙將驗孕和包裝盒揣回兜裡,並嘩啦啦抽出一長條卷紙,用於掩蓋自己一時半刻無法收斂的粗急氣息。
大哭或咆哮,總得選一樣發泄吧。
現實是,一樣都不允許。
衝完水,周謐走了出去,眼周的那點濕潤很快乾透,她恢複到“ok沒事 im fine”的狀態。
門外的人是保潔阿姨,見是周謐,熟稔地打起招呼:“你是新來的實習生吧?”
周謐點點頭,笑著回:“是啊。”
“儂老好看咯。”
她客氣地用地方話誇她漂亮。周謐停在白色的洗手台池,邊搓手邊道了聲謝,阿姨仍從鏡子裡瞅她,換回帶口音的普通話:“工作又好,我女兒要有你一半就好咯。”
說完便轉回去,躬身收拾起紙簍。
周謐暗歎,衝她背影有氣無力地彎了彎唇角。
忽然,阿姨動作停住,掉頭看向周謐,麵露一種過來人才有的驚訝和擔憂:“你還好吧?”
周謐與她目光交接,有些訥然。
阿姨讓開一步,露出紙簍的視野,並指著裡麵。
周謐順著望過去,發覺她示意的東西是她剛剛驗孕過後隨手丟進去的尿杯。
她雙眼赫然張大,幾乎立不住地抵向身後的石英台麵——這個至關重要的細節,就這樣被她忽略了。她僵硬地哽了兩秒,故作鎮定回:“那不是我扔的。”
不知她拙劣的演技能否騙過阿姨,但她好歹像是舒了口氣。
周謐與她道彆,匆匆離開原地。
走出衛生間的那一刻,恐慌與無措再度從腳底蔓生,徹底將她裹纏了。
周謐透不上氣,再難控製地漫出兩道淚,她抬手用力掖了下,停在牆邊深深地呼吸,以此平複自己。
越想越不甘心。
她很快就要轉正,拿到碩士學位,人生新台階近在眼前。
可她也收到了二十四年來最為惡意的禮物,順風順水的縝密生活開始漏洞頻出,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解決,程序全亂,周圍都是死機的提示音。
周謐急需一個分擔者,她不能一個人落水。
一個名字陡然浮現。
像找準靶心,周謐四下看看,旋即取出褲兜裡的驗孕棒和手機,聚焦拍下照片。
她沒有編輯任何潤滑的文字,直接將它粗魯地塞了過去。
周謐頃刻冷靜下來。
噩耗傳達完畢,命運選中的倒黴蛋就不再隻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