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謐駐足,頓覺周遭一切都變得不切實際。
張斂越過她,將提箱擱到茶幾上,回頭問一位新接待他倆的年輕護士:“底下都你照顧她?”
護士點頭:“對,接下來幾天都由我跟另一位護士輪班照看周小姐,待會管床醫生會過來給她做些簡單檢查。”
有陰超tsd的周謐回神,緊張問:“什麼檢查?”
護士回:“就基本的入院檢查,血常規,血壓心率,肝腎功能這些,您彆緊張。”
周謐待在原地:“嗯。”
張斂環顧四下,瞥了眼還傻站著的周謐,側頭示意:“躺床上去。”
周謐一記眼刀殺回去,抬腳往床邊挪。
護士忙過來攙扶,周謐惶恐地格開她手,“不用,我自己可以。”
爬個床而已,有必要麼。正腹誹著,人美聲甜的小護士已經屈身,收走她剛脫下的帆布鞋,轉身便走。
“誒?”她局促叫住,欲言又止。
護士回頭:“周小姐,您有什麼需求直接跟我說就好。”
“我鞋……”周謐支吾著,您是要拿去哪裡。
“哦,”護士明白過來,雙眼月牙彎,指了指一旁立櫃:“我給您換雙一次性拖鞋,您住院期間不出門的話穿拖鞋會更方便些。”
“……好吧。”憋了一肚子無措,周謐撥撥劉海,再無言語地靠回枕頭。
“對,您在病床上休息就好。”護士將繡著醫院logo的白拖鞋擺放好,給她腿部鋪上薄被,又從床頭櫃的抽屜裡取出兩柄小型簡潔的遙控器,告訴周謐哪個按鍵對應哪個開關,如何調節床頭床尾高度,連一旁的百葉窗都是全自動。
周謐開始還全神貫注聽,最後直接神思迷糊,隻能嗯嗯啊啊地應。
臨走前,護士提醒她床頭觸手可及的按鈕:“周小姐,您有什麼需要按這裡就好,我會立刻過來。”
目送護士出了門,周謐解放般長舒一口氣,好似離開了好一陣大氣層,使勁呼吸,並往自己麵部扇風。
眼一偏,是張斂坐在沙發上,也不知道他觀看多久了,姿態鬆散地搭著一邊扶手,眼含戲謔。
周謐按下手,臉頰微微蒸熱,“看什麼。”
“還滿意嗎,周小姐。”他腔調正經,學護士那樣稱呼她。
周謐滿臉不適:“我還以為自己在體驗病房版海底撈。”
張斂說:“我去跟她們說,讓她們少來打擾你。”
“不要了,”周謐掏出手機,低頭看了眼時間:“都不容易。”
張斂不予置評,起身去病房內另一個隔間轉了圈,回來說:“裡麵還有個小房間,晚上我來陪你。”
周謐正劈裡啪啦按鍵,在微信裡跟朋友轉播吐槽當前實況,聽見後微愣,忙不迭拒絕:“不必了。”
張斂站定:“為什麼。”
握著手機的雙手垂回被麵,周謐正色:“以前跟你說過原因。”
“嗯,”張斂眉心微緊,如在深思:“哪句,你鬨情緒的話比較多。”
“做個人就行。”周謐點到為止。
張斂展眉一笑,重新在沙發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溫水。
周謐又在微信裡跟閨蜜說了會話,複而看向一邊的張斂,他也在看手機,應該是處理工作上的事,神色正肅了許多。
周謐叫他:“哎。”
張斂很快揚眼,從跟朋友的對話中抽離:“嗯?”
周謐問:“你怎麼還不去公司?”
張斂說:“趕我走啊。”
周謐果斷坦白:“你在這我渾身不自在。”
張斂狀似不解地蹙了下眉:“以前不是挺自在的?”
“那不一樣!”周謐像隻炸毛的貓,再三強調:“不是一件事,不要混為一談!”
張斂不再逗她:“等你查完我再走。”
又說:“待會我朋友要過來一趟,你一個人應付不來。”
“我可以躺床上裝死。”周謐利落地上拉被子,把自己捂嚴,隻露出上半張臉,黑亮的大眼睛直視天花板,是有那麼點直挺挺裝屍體的意思,也像是拉起卷簾,宣布停止對他的所有營業。
張斂看笑:“知道了,你就這麼處理吧。”
周謐閉上眼皮,一臉“本人要關門謝客”的架勢。
“那我走了?”她能聽出張斂朝她這走近幾步,聲音清晰了一些。
“哦。”周謐在黑暗中乾巴巴應。
“有什麼事就聯係我,彆總憋心裡。”男人似乎停在了她床邊。那些存在感極強的直覺,偕同他忽而溫和的聲線,像層淺灰色的浮毛,糅織在一起,從半空中纏絡而下,網住了她。
周謐心臟微微收緊,不自覺閉氣,擠出三個字:“有護士。”
寂靜須臾,他總算背身遠離:“中午我再來看你。”
聽見關門的輕微響動,周謐才得以大喘氣,張開雙目,重回清明世界。
偌大的白色空間,日光已在天花板上印下一隅亮片,周謐獨自盯著那處,許久沒有移開視線。也不知怎的,濃烈的酸意無故上湧,她吸了吸鼻子,急速將被子蓋過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