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謐甘拜下風地把懷裡枕頭甩回床頭,扯起一麵白旗:“算我求你了,關電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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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跟周謐一起用完午餐,張斂就回了公司。
可能是看她近來的情緒跟精神都洋溢了不少,他待在病房的時間較之一開始也稍有減少,晚上要到九、十點鐘才回來。
有時周謐已經睡下,有時還在忙自己的事。
自打從張斂那無意得知葉雁剛負責恩美奶的項目,周謐便開始四處搜集恩美及其他競品奶的數據資料,並在手機備忘錄裡做分類整理。
同時,她還會看一些職場類型的無中字英美劇,一是為了提升語感,二是為了在大腦裡給自己構建出仍身處職場的直覺和假象,避免複工時又退化成初入公司那種一無是處的小白狀態。
每天盯著手機小屏,眼睛總歸吃不消,周謐就托朋友把平板跟無線小鍵盤帶來了病房。
“我真服了你,你居然還要留在他那上班,”賀妙言坐在床邊,氣不打一處來,完全無法理解她的抉擇,最後直把矛頭瞄準張斂:“一定是狗男人又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周謐靠在小桌板上調配藍牙,沒有感情地勾勾嘴角:“還真跟他沒關係,給他臉了。”
賀妙言環臂倚上前來,硬邦邦的眼神像兩塊板磚,試圖把她敲醒:“宜市這麼大,廣告公司又不止他一家。”
周謐瞥她一眼,搖搖頭:“我就覺得……不甘心也犯不著吧,都實習兩個月了,你知道我本來就想進奧星啊,想了好久的白月光,說放棄就放棄,像什麼樣。”
周謐試了下鍵盤:“而且你儘管放心,出院後我就會跟張斂斷掉工作以外的所有聯係,而且他是大老板誒,我就一小實習生,工作上能直接接觸到的可能性非常低,在公司也基本碰不上麵,你就彆多想了。”
賀妙言將信將疑:“可我怎麼還是覺得沒你說得怎麼簡單呢。”
“住口啊,你嘴開過光,少給我烏鴉嘴。”打開office,周謐不以為意地警告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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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萬沒想到,賀妙言一語成讖。
那是周謐打算辦理出院的前一天下午,結束最後一次B超檢查,確認體內已完全乾淨和恢複正常,她身心輕快到差點要在走廊上連蹦帶跳奔回病房。
小璿在幫她疊放衣物,她興衝衝地走過去接手,同她一道整理起來。
小璿有些擔憂地勸:“周小姐,你還是回床上躺著吧,也沒幾件衣服,我一會就能疊完。”
“不用啦,我好得很。”周謐脫去悶她好多天的針織開衫,並麻溜地將披散的頭發繞成小揪,而後捋高袖子,抱起整遝衣物塞入箱包,隻留了明天出院需要穿的那套在外麵。
刑滿獲釋,新生在即。
周謐眼底明彩熠熠,胃口大增,平日裡總有剩餘的下午茶副餐,今天也風卷殘雲地吃得乾乾淨淨,不留一點渣。
小璿見她亢奮得不行,壯起膽子問她能不能互加微信,希望以後有機會做朋友,約約飯逛逛街。
“我們現在就是朋友了啊,”周謐欣然同意,一邊添加還一邊感歎:“微信裡又多了個漂亮妹妹,也算意外收獲了。”
小璿臉蛋微紅:“我也是啊。”
“這段時間最要謝謝你。”周謐眉眼彎彎地感激。
小璿搖頭:“哪有,我也就照顧你身體,主要還是張先生陪得好。”
周謐唇角微撇,故作喪氣:“大喜日子,我們就不要提晦氣的人好嗎?”
小璿眼笑成縫:“我在VIP病房待了兩年多,張先生真的是我見過的非常儘責的好男人了,你就原諒他吧,兩個人彆鬨情緒了,好好處下去。”
周謐狐疑臉:“他是不是偷偷給你塞了很多好處?可以分我一點,我陪你一起吹捧。”
小璿咯咯低笑。
等她走後,周謐盤腿坐回床上,在心裡掂量了會小璿剛剛那番話,隨後抽出兜裡的手機,鄭重其事地給張斂發了條消息:
老板,您好。
明早我就出院了,感謝您這十多天來對我的悉心陪伴,精心嗬護。
今晚您就不用過來了,在家睡個好覺,當作我給您的一點回報。
等了兩分鐘,張斂並未回複,周謐猜他在忙,便仰回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傻。
第一天住來這裡時,那小片孤單到令她落淚的日光,此刻已是大幅湧動的橘色雲霞。
曾以為的天崩地裂風摧雨折,居然也這麼順其自然地度過了,就像四季節氣,有凜冬必然也會有春融。
周謐彎彎唇,取出手機,拍下投映在房內的那框夕照,留作紀念。
剛要關滅手機,屏幕突然黑下去,目及“母上”二字,周謐一個驚顫從床上挺坐起身,而後按下接聽。
“媽!”她故意中氣十足地喚她,咬了下手指穩住心緒。
“謐謐啊,”幸好媽媽的語氣聽起來也格外尋常:“這幾天還在學校忙啊?”
周謐暗自泄口氣:“對啊,還要實習,上次不是說了嘛,住家裡要三頭跑太費時間了,等學校這邊忙完了,我就回家陪你。”
媽媽說:“媽媽也沒什麼事,就是想你了。”
周謐頃刻紅了眼眶,極輕地吸氣,努力笑著說:“我也好想你的。”
那邊忽的就沉默了。
很久很久。
久到周謐以為是不是不當心掛斷,想把手機從耳邊取下來確認,下一刻,她就聽見媽媽再次喊她。
隻是這一次是全名,嚴肅且冷靜:
“周謐。”
以前媽媽這樣稱呼,多半是盛怒之下。
突生的懼意像一隻冰冷的昆蟲,順著脊椎窸窸窣窣上爬,周謐不自覺聳高雙肩,極低微地應了個:“嗯。”
那邊鼻息一下沉急:“你跟媽媽說實話,你是不是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