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斂消息跳出來的一霎, 周謐心也跟著鼓動了一下。
她快速眨動眼皮,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剛要回句“老板不用”之類的謝絕, 珍妮已經在群裡應和張斂:你有空?那麻煩你了。
張斂沒有再說話。
周謐目光粘在屏幕上,隻能跟著給出反應:謝謝老板。
她退出群聊,發現剛剛在群裡隻出現一下的深色頭像和名字已經跳至列表靠前的位置,私聊了她一句話:我下來了, 在哪。
周謐看看四周, 找到標誌性物體:公交站台左邊。
把消息發送出去, 她急忙搓了下手心, 又把兩隻手連帶著手機一起揣回兜裡, 一動不動,在夜幕中像凝結的奶罐。
少頃, 黑色的卡宴刹停在她跟前。
副駕的車窗被降到底, 男人的臉微偏著瞥過來,眼神很淡, 在示意她上車。
周謐視線跟彈珠似的在後座車門和副駕車門上彈跳兩下,最後還是輕吸一口氣,上了副駕。
――出於禮儀。
車內剛開暖氣, 和外麵溫差並不大。
扣好安全帶時, 周謐斜了眼張斂,他已經正視前方,鼻梁高挺。他依舊沒穿外套,上身隻一件小高領的煙灰色毛衣,粗針織款式, 看起來很溫和。
周謐抿抿唇,還是畢恭畢敬地叫了聲:“老板。”
“嗯。”他不鹹不淡地應。
又問:“先去哪家?百腦彙還是太平洋?”
周謐取出手機查詢地圖:“百腦彙吧。”
車行上路, 張斂沒有打開任何音樂或廣播,車廂內異常安靜。周謐今天穿著貼身的牛仔褲,能明顯感覺到座椅在加熱。
她頭皮略微發麻,翻閱微信裡r回複的動作都小心翼翼。
前排空間其實很大,可她就是伸展不開,胳膊肘牢貼腰側,四肢跟關節失調一般並攏而僵硬。
不隻是尷尬,還有其他情緒,很淡但也不容忽視地糅雜在一起,難以抽絲剝繭地區分具體。
有相熟的r推送來幾張數碼博主的名片,周謐忙仔細地在好友申請裡編輯緣由。
有的通過得很快,有的則石沉大海。
周謐雙手嗒嗒打字,逐漸忙得心無旁騖,將從上車後就微妙起來的心緒忘卻腦後。
將限量款鍵盤的照片和態度懇切的訴求全都發完一遭,周謐才能暫時緩口氣。
握著手機的手搭回腿麵,她人也往後靠了點,不再腰杆筆直,束手束腳。
光點從車裡兩個人的身上悄無聲息地滑過。
周謐舉高手臂,剛要看一眼新消息,側麵忽然傳來男人的聲音:“最近過得怎麼樣。”
周謐頓住,一股短促但洶湧的酸脹從胸腔漫過,以至於她背後都開始滲汗。
她在喉嚨裡咽了下,淡淡回:“挺好的。”
張斂再未言語。
周謐迅速按亮手機,像是要把自己鎖進這個光亮的全封閉的扁平小盒子,不用再跟外界有任何交接。
回複她的kol都說沒有。
周謐焦灼地歎了口氣,又給珍妮發消息彙報最新進展,做完這一切,她覺得自己也有必要體麵地,問一下“前任”的近況,於是她偏眼看了他一下:“你呢。”
車內寂靜片刻,張斂說:“跟以前一樣。”
周謐愣了下,“嗯”一聲,朝反方向偏頭,去關注沿路的燈火,就這樣瞪著窗外看了近一分鐘,她才想起還要看珍妮消息,將目光移回手機。
直到車停在電腦城門口,他們都沒有再說話。
下車後,張斂去後座將大衣拿上,利索地套好,周謐爭分奪秒往樓內衝的時候,他叫住了她。
周謐回頭,眼神詢問。
張斂走來她身側:“發張照片給我,我們分頭找,效率高一點。”
周謐點頭照做,告訴他細節:“是鍵盤。”
張斂頷首,跟著她一道進了電梯。
半個小時挨個店鋪跑下來,一無所獲。
離開百腦彙,兩人重新上車趕往下個目的地,沿途張斂接上了藍牙耳機,開始打電話聯係朋友。
他講話腔調一如既往,即便事態緊急,陳述方式仍有條不紊,還是那種有節奏感的,如在人耳膜上來回摩擦的,力度不改的嗓音。
周謐亦專心致誌,一聲不響地打字跟同事聯係。
掛斷電話後,張斂忽然叫她名字:“周謐。”
周謐揚眸看過去:“嗯?”
他雙手握著方向盤:“幫我在微信裡找個人,叫陳旌,耳東陳,旌旗的旌,把鍵盤照片發給他,他可能有。”
周謐愣了下:“你手機裡嗎?”
張斂:“嗯。”
周謐遲疑一下,雙手將他手機從中控台的支架上小心摘下來。
張斂的鎖屏壁紙是石黃的海灘和黑藍的潮湧,中間隔著純白的浮沫,畫麵空曠,色差強烈,一個黑色的小人在岸邊行走。
周謐小聲說:“有密碼。”
張斂平靜地報出數字:“061233。”
周謐僵了兩秒,照著輸入。
順利解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