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微信列表很乾淨,沒有任何置頂。
周謐點進他跟自己的聊天頁麵。她在他微信裡的備注就是“周謐”。
她打算先保存圖片方便使用,卻發現――除了今晚言簡意賅的兩條消息,他們幾個月前的最後一次聊天記錄還在裡麵。
張斂根本沒刪。
周謐呼吸一窒,突然很害怕在這個頁麵再多留一秒,她心驚肉跳地長按圖片,選擇轉發。
她清晰感覺到自己麵頰的皮膚在一點點繃緊,太陽穴也隱隱突跳。
她極力讓自己的聲線聽不出任何顛簸:“陳旌是嗎?”
張斂還是:“嗯。”
周謐找到這個人,匆匆發送出去,跟握了塊烙鐵似的,她火急火燎地把手機架回原處。
張斂重新給陳旌回電話,口氣依舊無波無瀾。
周謐努力一心一意地,聆聽著他跟陳旌的對話,祈禱著最後的結果能如意。
最後,她聽見張斂說:“有,是吧,好,我們現在去找你。”
周謐高懸著的心終於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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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斂的這位朋友住得地方比較遠,在靜康區的彆墅,到他家時已是淩晨,一進門周謐就詫然地瞪大眼,以為踏入了科幻電影裡的某幕布景。
屋主的外形也是典型的技術宅,人很纖瘦,皮膚蒼白,架著副細邊的黑框眼鏡。
在客廳跟張斂簡單招呼兩句,他就領他們去了隔間,確認實物。
他們運氣不錯,之前的原版鍵盤是陳旌的藏品,一直收放在櫃子裡,外觀全新,性能也未受損,在他幾台電腦上分彆測試了一下燈效,兩人沒有久待,趕回公司。
臨走前,張斂還讓周謐跟陳旌互加了微信。
周謐眉眼略微揚高,一時間不解其意。
陳旌勾唇戲謔:“怎麼,要介紹漂亮妹妹給我啊?”
張斂看都沒看他一眼,隻叮囑周謐:“以後有什麼數碼產品方麵的問題你直接聯係他。”
周謐恍然大悟,點頭道謝。
陳旌:“媽的,合著我就是個工具人是吧。”
抱著鍵盤飛奔回工位,組員全都安心落意謝天謝地,cici更是抱著周謐連聲致歉又哽咽感激。
周謐瞟了眼張斂辦公室方向:“彆謝我,謝老板吧,他找的人。”
珍妮在群裡說:快兩點了,都回家吧,明天還要拍攝,今天辛苦各位了。
她又點名表揚周謐:奧星-nie,今天很棒。
周謐不好意思瞎攬功,依舊強調自己隻是跑了個腿,真正幫上忙的是fabian。
回到公寓,室內一片黑,季節還沒回來,周謐全身酸軟,摘下身上的所有首飾,囫圇洗完澡就躺回了床上。
翻了會身,她看眼手機時間,快三點了。
她打開微信,給置頂的季節發消息:你今天還過來嗎?
等了會,聊天框裡無任何回複。
擔心季節已經回華郡睡下,會把他吵醒,她沒有貿然打他電話,隻補發了句:那我先休息了哦,明早還有拍攝,晚安。
周謐輕輕嗬了口氣,退出來,忽的想起今天還沒來得及跟張斂好好道謝。
一進公司門他就不作停留地分道而行,回了自己辦公室。
他可能也覺得跟自己待在一起尷尬又窒息吧。
周謐目光在聊天列表裡隨意下滑,而後定格在張斂那一行上,晚上車內的種種遽然湧現,在她心頭悶燉出溫吞的苦水,可能還不止苦,她五味陳雜地平躺在那,靜悄悄地消化了會,最終深吸一口氣,令自己情緒回歸穩定。
她點進去,盯著閃動的光標,開始在心裡醞釀足夠正式,也足夠鄭重,且不會讓人產生一絲誤會的措辭。
此間,周謐的視線無處擺放,就暫停在他頭像上。
很久沒看張斂朋友圈了。
周謐隨手敲進去,一個恍神,她指尖不當心多戳了一下。
屏幕下方隨即跳出一行灰色小字――
「我拍了拍“fabian”」
周謐一刻呆滯,隨即蜷緊手指,崩潰地搓起頭發,恨不能立刻跳下床滾進床肚裡,從此不要再在世上露麵。
她漲紅臉盯著屏幕,絞儘腦汁的致謝腹稿一瞬清空,全都被黑體加粗的“天啊啊啊要命啊啊啊要怎麼解釋這場意外事故”取而代之。
心塞之際,對麵忽然來了消息,是很自然,很從容,完全不以為意的三個字:到家了?
周謐麵部石化,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動作,如何表述。
隻能飛快而簡單地組織起不露情緒的回答:到家了。今天很謝謝老板。
發出去後,她頭也不回地按滅手機。
幸好屏幕沒有再亮起來,不然她真不知道要怎麼繼續應付。
周謐強自鎮定,整理好呼吸和心率,才將手機塞回枕頭下方,闔緊眼皮,專心數羊催眠並自我安慰,“一二三四五明天還要拍攝睡吧睡吧彆想了遺忘吧沒事的人生總要有很多尷尬時刻的六七**十……”
―
與此同時,張斂靠坐在床頭,視線鎖定在「“周謐”拍了拍你」這行灰色小字上麵。
他隨手搓了下蓬鬆的頭發,勾唇,把手機擱回床頭櫃。
熄燈躺下後,他又拿起手機,再次點進周謐微信,看了眼同樣的六字提示。
後來,第二天起床,他在自己不由自主的動作裡暗暗起誓並告誡:這真的是最後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