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林穗分開的那段日子, 可以稱作張斂人生當中的第一段至暗時刻,女人前前後後找過他十多次,有時刁蠻逼壓, 有時又悔恨央求,有時甚至胡攪蠻纏以死相挾,但張斂給出的態度始終是體麵客氣地回絕,偶有幾次心軟也是好言勸退。
在曾經心愛的前女友的痛訴和哭泣裡, 他慢慢意識到絕對的婚姻關係並非愛情的完滿歸宿, 反而是一個世人大肆鼓吹又三緘其口的圈套。進入那個圈套, 就會有來自多方的掣肘, 哪怕他在一段關係裡竭力做到最好的自己, 都難以甚至是無法實現真正理想化的兩性關係。
他無法苛求他人改變對生活的最終抉擇,因為出身的家庭、環境、境遇……種種都不同, 各有依存, 各有苦衷。
他更不希望對方為自己屈膝,亦如他也不甘動搖和示弱一樣。
全靠失去自我相互妥協換來的關係還能稱得上健康嗎?
這成為一道無解的證明題。持續幾年的探析與完善都隻拿到零分, 甚至於倒扣的結果。
結束這一道,又要去麵對下一道麼。
張斂也迷茫了。
後來一段時間,他會細想回國前那些與林穗二人的靜好碎片和回國後疾風驟雨的反轉與顛覆, 也會去觀察親人朋友的婚姻狀態, 90%無外乎雞毛蒜皮,得過且過。
婚姻在他眼裡不再至高無上的愛的扉頁,它變成了灰色的詛咒符紙,適合密封在最底層的箱子裡。
得知此事的荀逢知勃然大怒,百般不解:“幾年了, 說不談就不談,誰的原因?穗穗她怎麼說?”
張斂言簡意賅:“我的原因。我不想結婚了。”
荀逢知用一種不可救藥的眼神瞪著他, 半晌說不出話。
那天從家裡出來,天地一新,雲淡風輕,張斂迎來了長達數月後的難得輕鬆。
“不婚主義”仿佛一道足夠冷硬的保護罩,能將他心無旁騖地包裹其中,獲取一份久違的安全與肅靜,縝密與掌控,一種某種意義上的絕對自我與絕對自由。
後來不知怎的就在社交圈子裡傳開了,參加大學室友婚禮時,對方提起來也是勾肩搭背地指著他打趣:“出去念過書的就是不一樣,現在好洋氣哦,不婚主義,可以給大家一直當伴郎。”
那場婚禮的布置是張斂二十歲出頭時曾想象過的,有關自己結婚的場景,草坪,白鴿,神聖的誓言與戒圈,笑容洋溢的一對新人。
他微笑著看完全程,並意識到自己多少是個老套的人。
當天,參加完晚宴,張斂就拿著伴手禮,穿過燭光與夜幕,獨自一人離開現場,路過F大時,他無意掃到一家叫Fate的酒吧,燈牌是幽靜的雞尾酒藍。
聊及此,張斂神態並無太多波動:“你那天跟我說的第一句話,你還記得嗎?”
周謐搓了搓熱乎乎濕漉漉的雙眼,認真細想,最後雙手舉高投降:“sorry哦~不記得了,那天酒喝太多了,開場白完全忘了。”
張斂笑了下。
周謐好奇:“你還記得嗎?”
張斂說:“記得。”
周謐問:“我乾了什麼?”
張斂說:“你直愣愣跑到我麵前,戳了下我胳膊說,啊,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