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前一晚扶雲在自己這裡耗了半天,季聽翌日便起的晚了,從寢房走出來時已是晌午,正遇上褚宴沉著臉帶著侍衛四處查探。
她頓了一下:“這是怎麼了?”
“殿下,卑職昨晚發現有賊人潛入,便帶人徹查守衛上的漏洞。”褚宴走到她麵前抱了下拳。
季聽眉頭微蹙:“能潛進長公主府的絕不是一般小賊,府中可有少了或多了什麼東西?”
“回殿下,卑職已經徹查,一切如常。”褚宴冷聲道。
季聽臉色微沉:“什麼都沒做便走了,是來不及做,還是本就不打算做什麼?”
“卑職推測應該是後者,莫非是有誰沉不住氣了,來打探長公主府的情況?”褚宴說完頓了一下,抱著刀嗖嗖的放冷氣,“可卑職想不明白,有誰會派人來。”
季聽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季聞,但是仔細想了一下,季聞並非那種冒險的性子,而且她自認這段時間的表現天衣無縫,季聞不會貿然懷疑自己。
那會是誰呢?
她沉思片刻,朝褚宴招了招手,褚宴立刻上前。
“既然有人要試探,那便假戲真做,就當本宮是真的病了,叫奴才們都收斂些。”她淡淡叮囑。
季聽鮮少對他們用‘本宮’這個自稱,褚宴眉頭微皺,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這日起長公主府內便低調了許多,整日愁雲慘淡的,好像季聽真生了什麼大病一樣。這種日子持續了兩三日,等將所有人的胃口都吊足了之後,她總算是去上朝了。
朝堂之上,季聞出現時看到她,明顯的怔愣一瞬,接著看到她臉色蒼白唇無血色,不由得皺起眉頭:“皇姐的病還未好全?”
“多謝皇上關心,臣已經沒有大礙。”季聽勉強屈身。
到底是是早朝時間,季聞也不好多問,隻是簡單叮囑兩句便開始商議正事,隻是季聽時不時晃一下身子,大有要暈倒的意思,他也總是分心,短短半個時辰的時間出了幾次紕漏。
由於季聽晃晃蕩蕩,朝會很快就結束了,她往大殿外走時,不少文臣都對她露出打量的目光,雖然還是警惕,卻多了一分探究,總的說來比起往日竟是要溫和些的,倒是往常最和她交好的武將們,臉色都有些難看。
“彆走啊,今日長安閣,本宮請諸位喝酒。”她含笑走進幾個武將中間。
這幾個武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一個答應她的,但也沒人敢拒絕,倒是其中一個留著連鬢胡的高壯將軍冷哼一聲:“殿下相思成疾,還是回府好好將養吧,這酒不喝也罷。”
“喲,李壯,你跟本宮鬨脾氣呐?”季聽揚眉。
李壯忍了忍,最後憋出一句:“卑職不敢。”
“不敢那就聽話,”季聽想了想,覺得剛裝完病還是收斂些好,“本宮確實不太舒服,長安閣就不去了,不如去周老將軍那裡混一頓便飯如何?”
“……卑職勸您還是去長安閣吧,若是去了周老將軍那,說不定他能拿棍棒將您攆出來,”李壯無語道,“您為了申屠小兒又是傷又是病的鬨得滿城風雨,周老將軍可憋著火呢。”
季聽聞言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如此,那就更要去了。”
李壯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覺得她有些奇怪,若是往日,一聽說周老將軍要發飆,她可是躲還來不及的,如今怎麼要上趕著去討打?要知道周老將軍可不會顧及她的身份,說揍人那是真要揍人。
他越想越迷糊,乾脆跟著季聽走了,一行官位不低的將軍騎著馬跟在長公主府馬車後頭,一路上浩浩湯湯好不威風。
風月樓上,三樓的窗戶開了條縫,下麵的議論聲便飄了進來——
“這麼大的排場,可是長公主殿下?”
“除了那位殿下,天底下還能有誰敢如此張揚?”
“她這般行事,皇上就不說她?”
“皇上和她一母同胞,自是舍不得的。莫說皇上了,就是先皇也一樣,當年允她以女子之身入朝為官、許她可像男子一般娶妻納妾,這份盛寵在哪朝哪代可都是絕無僅有的事。”
“難怪呀……”
馬車逐漸向遠方飛馳,最後一點揚起的灰塵也落下後,三樓上的窗戶便關上了。
季聽的馬車很快到了周府門前,小廝遠遠看到是她的馬車,便早早的開了門,將門檻也一並收了,馬車長驅直入,直接進了周府後院。
季聽下了馬車,看著院中熟悉的一切,不由得揚起唇角。在她幼時凜朝邊境並不安穩,周老將軍像戰神一般的存在,為國征戰不下百場,以一己之力平定凜朝大半江山,至於剩下那一半,則是她十四歲起親自平定的。
記得七歲那年她捧了本兵書跑去找他,隔日便被他收為弟子,若不是被他親自教導許多年,她也不會有上戰場的能耐,先皇也不會想到將虎符交給她。隻可惜她這位師父因為同自己走得太近,嘉成四年便被季聞的人動了手腳,染了‘風寒’去世了。
回憶起師父的死,季聽的眼神冷了一分,接著一陣風從背後襲來,她心裡一驚趕緊躲,然而還是慢了一步,脖頸上被戒尺敲了一下,留下一道紅梗。
她哎喲一聲拎起朝服就跑,周老將軍一襲布衣,拎著戒尺追她:“你給老子站住,看老子不打死你個沒出息的!”
其餘人看到趕緊去攔,季聽忙躲到眾人背後,叫苦連天的抱怨:“師父我都多大了,你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打我,知道我有多丟人嗎?”
“你個小混蛋為個弱書生死去活來的,有想過老子多丟人嗎?你給老子過來!”周老將軍頭發花白,精神卻相當好,看起來能揍她千百遍。
季聽見他來真的,急忙轉身跑,周老將軍甩開眾人去追,見眾人還要跟著便怒斥一聲:“誰若敢來,校場長水鞭三十!”
水鞭三十下,那可是要見骨的,眾人雖然護長公主心切,但還是慫了。
季聽跑進了內院後,看到周老將軍一個人追了過來,心裡忍不住罵了那些人一句,虧她這麼信任他們,還特意沒讓扶雲和褚宴先回去了,以至於現在一個能攔著的人都沒有。
她雖然一直跟著師父學兵法,可對於武功卻是半點不通的,根本原因就是她又懶又不肯吃苦,所以每次征戰都全靠腦子,武力簡直一塌糊塗。
這也就說明,她很可能會被已逾七十的師父打得摸不著家。
季聽看著周老將軍越走越近,咬咬牙撲通一聲跪下了:“師父!你先聽我解釋!”
她這輩子隻跪過兩個人,還都是皇帝,昔日就算是拜師時也隻是行抱拳禮。她如今這一跪,逼得周老將軍立刻停了下來:“你做什麼,給我起來!”
“您不聽我的,我就不起。”季聽賭氣道。雖然知道他方才那一下並未用力,但她這細皮嫩肉的,恐怕脖子上已經紅了。
周老將軍見她如此,便氣憤的將戒尺扔了:“你說!若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我定要你好看!”
“您看我躲的時候活蹦亂跳的,像傳聞中生了重病的樣子嗎?”季聽無奈的問。
周老將軍頓了一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