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川說完, 廂房裡便陷入了一片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季聽麵無表情道:“本宮之所以坐在這裡跟你協商,是因為要你配合了斷關係, 自此再不相乾, 若是帶你回府,還怎麼斷絕乾係?”
“那就不斷了, 殿下帶申屠回去,不必再來風月樓, 也不必費心散布謠言, 一樣可得重情義的美名。”申屠川緩緩道。
季聽定定的看著他, 半晌坐直了身子, 悠悠說一句:“申屠川,你真是病得不輕啊, 竟說要隨本宮回長公主府,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對本宮如何厭煩?”
“申屠從未厭煩殿下,”申屠川說完頓了一下, “隻是對殿下的一些行為無法苟同。”
季聽揚眉:“比如?”
“比如殿下喜好美人,遇上了便舉止輕佻,有些過於輕浮。”申屠川回答。
季聽沒想到他還真敢說, 頓時氣笑了, 伸手撫了他的臉一把:“像這樣?”
申屠川沒想到她會突然動手,被撫過的地方溫軟的觸感揮之不去, 他頓了一下, 耳尖微微紅了:“殿下既然想要個好名聲, 日後在外頭就不要再招蜂引蝶,待納了我之後, 也不要再納新人了。”
“等等,本宮何時答應要納你入府了?”季聽奇怪的看他一眼。
申屠川沉默一瞬:“殿下若是不答應,待謠言四起有人來問時,恐怕申屠會不留神透露實情。”
“……你威脅本宮?”季聽眯起眼睛。
申屠川抿了抿唇:“申屠不敢。”
“都這般蹬鼻子上臉了,還敢說自己不敢?”季聽冷笑一聲,蹙著眉頭看他,隻見他雖然神色淡淡,但眼神卻十分倔強,怕是不會輕易改變主意。
隻是他明明最不喜的就是她,為何一定要跟著她走?季聽若有所思的看著他,試圖捋清其中緣由。
廂房裡再次靜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季聽蹙著的眉頭漸漸撫平,人也重新變得從容起來:“本宮知道你為何一定要去長公主府。”
申屠川頓了一下,眼眸清亮的看向她。
“你這賤籍乃是皇上親自下令,皇上若是不發話,你便生生世世不得出風月樓,能勸皇上改主意的,恐怕也就隻有本宮一人,”季聽勾起紅唇,笑意不達眼底,“你倒是聰明得很,知道關鍵時候該巴著誰。”
他如今會提出跟她走,恐怕也是因著她變了態度,沒有像前世一樣直接帶他離開,又說了什麼不再來風月樓的話,他深知再不主動,恐怕就無法逃離了。
嘖,前世那麼清高,合著是因為她沒給他彎下膝蓋的機會。季聽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麵上卻還算溫和。
申屠川的手在袖中握緊,半晌淡淡道:“申屠並未想這麼多。”
“不管你有沒有想這麼多,本宮都勸你彆想了,你不在朝堂,不知近日本宮做了幾件讓皇上不快的事,若本宮這時候去請他開恩,恐怕他連你的命都不會留,”季聽真摯的說著瞎話,最後還歎了聲氣,“本宮倒是想帶你走,隻是真的有心無力。”
申屠川看著她的眼睛:“殿下是有心無力,還是有力無心?”
“自然是有心無力,本宮還能騙你不成?”季聽一臉真誠。
申屠川垂下眼眸不說話了。
季聽做出一副親切的模樣:“這樣吧,你先配合本宮演一出斷絕關係的戲,待本宮同皇上緩和了關係,便去替你求情,至於現在,本宮會每日叫人來送過夜資費,免你應對汙糟之人,你暫且安心在風月樓待著如何?”
“不如何,”申屠川麵無表情的拒絕,“殿下還是莫費心思了,我不會配合殿下的謠言。”
季聽噎了一下,麵上的和氣都快裝不下去了:“那便換個法子,你我立下字據,隻要你願意幫本宮,那本宮便在三個月內想儘辦法為你贖身,這樣你不必辱沒家門去長公主府做個侍夫,也能恢複自由身。”
“能被殿下納為侍夫,是光耀門楣的事。”申屠川滴水不漏。
季聽眯起眼眸:“你這是說反話呢?”
“申屠不敢。”申屠川垂眸。
季聽靜靜的看了他許久,才意味深長道:“申屠川,本宮勸你還是聽話的好,否則惹惱了本宮,你怕是在這風月樓也待不安生。”
申屠川頓了一下,目光沉沉的看向她:“殿下在威脅我?”
“自然不是,本宮隻是怕你年輕不懂事,出了什麼差錯。”季聽勾起唇角,眼底冰涼一片。
申屠川表情平靜:“多謝殿下提醒,既然如此,申屠便提早寫下遺書,仔細記下對殿下的心意,待日後出了什麼差錯時,也好讓天下皆知殿下的清白。”
季聽:“……”
申屠川見她無言的瞪著自己,表情生動而有趣,不由得放緩了聲音:“殿下,申屠所求,不過是長公主府方寸之地。”
“可本宮就是不想給。”季聽的聲音裡摻雜了一絲火氣。這人什麼毛病,前世她哄著求著都不肯去長公主府,如今不要他了,他反而死活都要跟著。
申屠川看她真的生氣了,不由得眼神一黯,就此沉默下來。
桌上的蠟燭一直燃著,燭淚不斷滾落,滴入托盞時已經凝固。正是夏初的時候,本就有些熱了,廂房又門窗緊閉,顯得更加沉悶。
不知過了多久,季聽才淡淡道:“你讓本宮想想。”
申屠川神情微動,眼底燃起一絲希望。
“本宮得好好想想。”季聽眉頭緊皺的看他一眼,直接起身走了,等快到公主府時,才想起自己的牛乳沒拿,不由得又是一陣氣惱,還好扶雲將狗借給她一隻,她晚上抱著睡了才心情好點。
翌日一早,她便消氣了,抱著狗開始冷靜思考這件事要如何是好。目前來看,申屠川是不會改變主意的,而他如今已經一無所有,若真豁得出去,除非她放棄借他這個人洗滌名聲,否則就是想拿捏他都沒辦法。
若是尋常的事,她寧願自損八百也要傷敵一千,然而她在耗了這麼多精神銀票後,就好像一個輸瘋魔了的賭棍,怎麼也要撈回本才行。可如今要想撈回本,那就隻能答應申屠川。
……可她不想答應!
季聽越想越不高興,正當火氣到達一個頂點時,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接著便是扶雲的聲音:“殿下,您醒了嗎?”
“是來要狗的?”季聽問。
扶雲忙道:“不是不是,是李壯將軍的夫人來了,說是老家有人捎來了上好的桃花釀,恰好她路過長公主府,便想著給殿下送一些來。”
季聽頓了頓:“李夫人?”
“是。”扶雲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