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預感在三日後成真,當禁衛軍用乾柴堵住了城門打算放火時,所有百姓都慌亂了。季衝到城門樓上,正看到禁衛軍們擺好了箭陣,而他們的箭上都纏了被油浸過的布條,一旦這些布條被點燃射至郊縣城中,習慣了用木材建房的郊縣則會變成一片火海。
“都給本宮住手!誰給你們的膽子要毀了整個郊縣!”季聽怒聲質問。
城門前副統領淡定的看向她:“回殿下的話,前些日子郊縣暴民妄圖衝破城門、禍及京都百姓,卑職奉皇上之命絞殺暴民,長公主季聽治理瘟疫不力,也一同賜死。”
季聽怒極:“放肆!誰跟你說瘟疫治理不力的?如今已經有了方子,輕症百姓也都已痊愈,要不了多久重症也會治好,你怎敢再對百姓動手!”
“這麼久了都沒有方子可醫,偏偏這個時候有了,殿下覺得卑職會信?”副統領冷聲問。
季聽深吸一口氣:“本宮同你說不通,你叫錢德過來!”
“抱歉啊長公主殿下,錢統領身子不適,已由我的人照顧起來,怕是來不了了。”副統領淡淡道。
季聽氣壓極低:“你竟敢囚禁錢德。”
“卑職所做一切皆是聽從皇上的命令。”副統領眼神淡漠。
季聽的指尖死死掐住掌心:“皇上若是知道瘟疫已有解決的法子,定然不會要你屠城。”
“可惜沒有法子。”副統領直直的看向她。
正是僵持時,季聽突然感覺腳下一陣震動,她扭頭看向樓梯口,隻見申屠川帶領許多百姓都上了城樓。她怔愣一瞬,當申屠川走近時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申屠川仿佛沒感覺到她的排斥,隻高聲對城樓下的禁衛軍道:“睜開你的眼睛看看,這些都是已經治好的百姓,殿下方才說有了藥方,並非是在糊弄你,而是確有其事。”
副統領平靜的看著這些人,靜了片刻後緩緩開口:“駙馬爺好謀略,知道找些輕症之人前來糊弄。”
“你怎麼這般油鹽不進,殺了郊縣百姓對你有什麼好處嗎?!”季聽氣惱的問。
副統領一臉淡定:“沒有好處,卑職也隻是聽命行事。”
季聽還要再同他理論,申屠川及時拉住她,壓低了聲音道:“他不會聽的。”
季聽蹙眉。
“若是郊縣被屠,沒有了殿下做替罪羊,即便是他做的,百姓也隻會惱恨官職最大的人,那就是錢德,”申屠川神情淡漠,“到時候皇上為了平息眾怒殺了錢德,大統領的位置便是他的了。”
季聽臉色鐵青:“那就任由他這麼做?”
“自是不能,”申屠川眼神微冷,“既然已經有了治理瘟疫的方子,想來也不必再擔憂會殃及凜朝根基了。”
季聽神情一動,抬頭看向他。
申屠川和她對視一眼便轉身離開了,季聽便繼續拖時間,隻是拖得久了,副統領便有些不耐煩:“死到臨頭,殿下還是省點力氣吧,來人……”
“慢著!”季聽立刻打斷他,“為了不讓瘟疫蔓延,你要殺了所有染病百姓,還算情有可原,可這郊縣縣城內還有未染病的人,你憑什麼決定他們的生死?”
“在郊縣這麼久,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已經染了病,隻是還未發作,皇上交代,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副統領說著抬起手,身後的禁衛軍立刻點燃了箭頭,隨時準備放火屠城。
季聽餘光注意到申屠川已經準備就緒,沉下臉大聲質問:“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副統領此話當真?”
“自是當真。”副統領昂起下巴,正欲再說什麼,一支冷箭便從城樓上射出,等他翻身下馬時已經來不及了,箭直接朝著他的麵門而來。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倒像是被潑了什麼粘稠的東西,副統領伸手撫了一把臉,當看到手上的鮮血時臉色一變。
“這是染了瘟疫的人所流的鮮血,為了確保副統領能染病,本宮還特意多摻了幾個人的血,”季聽勾起唇角,“雖然副統領即便是染病,也得幾日之後才顯現,但寧可錯殺一千,還望副統領自我了結,切莫拖累禁衛軍。”
“你!”
“此乃皇命,你要抗旨不成?”季聽冷冷的看著他。
副統領憤怒得眼睛都紅了,季聽卻十分從容:“本宮說了,縣城內已經有了治療的方子,隻要副統領放下成見進城治療,便能保住性命。”
“殿下此話當真?”副統領一字一句的問。
季聽淡漠回答:“自然當真。”
“若是真的,想來卑職先將郊縣燒了,大火過後再去尋藥渣,也能分辨出治療的藥物吧?”副統領陰鬱的問。
季聽的臉色直接沉了下來:“也就是說,你即便相信城裡有救命的藥,也不肯放過郊縣百姓了?”
副統領定定的看了她片刻,突然一抬手,身後的禁衛軍立刻朝著城中射出點燃了火了箭。
季聽大驚,還未開口便被申屠川帶到了城樓角落,而百姓們也驚慌失措的從城樓上往下逃,許多人都受了傷。
漫天點了火的流矢在飛,當落入城中之後,便點燃了一座座房屋,很快平靜的郊縣再一次兵荒馬亂。
季聽氣得紅了眼眶:“申屠川,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申屠川將她安頓好,幾乎不做猶豫的重新拿起弓箭,對準副統領的心臟一箭刺了過去。當副統領感覺到心口一陣劇痛時,他額頭的青筋直跳,顯然不敢置信自己會死在這裡。
當他從馬上跌落時,禁衛軍們後頭突然傳來一陣震天的馬蹄聲,因為沒了副統領,他們頓時慌亂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
季聽也聽到了動靜,她直覺是自己人來了,立刻衝上牆頭,果然遠遠便看到褚宴率領大軍衝了過來,她當即對城樓下的禁衛軍怒吼:“都給本宮住手!叫你們大統領前來,本宮有話要說!”
她的話音一落,禁衛軍們便被褚宴率軍包圍了,其中一個小參將忙去請了錢德。錢德來後看到副統領的屍首,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錢德,如今治療瘟疫的方子已經出來,大可不必再屠城,但你若要戰,本宮定會對抗到底。”季聽冷聲道。
錢德看一眼人數多出自己幾倍的大軍,再看季聽冷凝的臉色,許久之後下了馬,示意自己會退回兵營。
季聽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下,緊接著眼前一黑,之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聽兒!”
她似乎聽到有誰在叫自己,不過不重要了,她要做的事已經做完,再無愧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