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鬨!你簡直胡鬨!”季聞皺眉, “大庭廣眾之下,成何體統!”
季聽十分淡定:“人吃五穀雜糧,總有個病的時候, 怎麼到皇上這裡就成胡鬨了?”
“你是病了, 還是故意為之,你心裡清楚, ”季聞沉著臉,“朕方才還見你和宮人有說有笑, 怎麼申屠愛卿一來, 你便病了?”
眾人沒想到季聞會直接挑明了說, 梓軒閣內當即一片寂靜。
漫長的沉默之後, 季聽緩緩開口:“說起申屠大人,臣也有一事想問皇上, 皇上先前邀臣前來赴宴時,為何沒告訴臣,今日是給申屠大人辦的慶功宴?”
季聞頓時不說話了。這事確實是他故意為之,無非是想試探一番, 看他們之間還有沒有情意,若是有了,他便對申屠川多加提防, 若是沒有, 正好可以刺激季聽一次,出一出前段時間的悶氣。
隻是他沒想到, 季聽會直接質問。
舞樂早已經停下, 大殿之上落針可聞, 申屠川神色清冷的站在中央,好似季聞和季聽之間的劍拔弩張都和他無關, 隻是遮蓋在袖子之下的手,早已經將手心掐得青紫。
不知過了多久,季聞淡淡開口:“朕之所以沒告訴你,無非是想先叫你過來,然後再從中緩和你同申屠愛卿的關係,不管以前恩怨如何,日後都要在朝為官,總不能一直僵持吧?”
“皇上想法是好,可不知為何不私下勸和,反而要將此事置於群臣麵前處理?”季聽說完淺笑一聲,“哦,皇上或許是覺得,當著所有人的麵,即便臣不願意,也會顧全大局吧。”
“長公主,你不要再信口胡說。”季聞皺起眉頭。
季聽輕笑一聲:“可惜了,臣心眼兒小,見不得被趕出家門的人春風得意,所以隻要他在朝為官一日,臣就不舒服一日……若他願意辭官,臣倒是願意同他緩和關係。”
“長公主!朕是不是太過縱容你,才會讓你如此放肆!”季聞怒問。
季聽毫無怯意,驕矜的昂起下巴:“既然皇上說臣放肆,那臣就隻好放肆到底了,今日就請皇上給臣個準話,一定要他在朝堂上礙臣的眼?”
“朕想用誰,要用誰,還需要同你商量不成?!”季聞本來是想故意惡心她一次,沒想到最後反倒是自己氣得臉都紅了。
季聽站了這一會兒,肚子裡的小東西又開始不安分了,她隻能速戰速決,冷笑一聲道:“既然皇上心意已決,那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說罷她一甩衣袖,轉身便朝外走去。
季聞怒極,拍著桌子吼道:“你給朕回來!好、好!你要是敢走……”
季聽揚起唇角,在他的吼聲中加快了步伐。而引起兩人爭吵的申屠川依然垂著眼眸,看不出半點情緒。
季聽一出宮門,等在外頭的扶雲就趕緊迎了上來,緊張的打量她片刻後,確定她沒事才鬆一口氣:“殿下……”
“回府!”季聽冷聲打斷。
扶雲忙將想說的話咽下去,扶著她上了馬車,直到馬車走了好長一段路後,他才擔心的問:“殿下出來得比我想的早,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皇上自作聰明,我不早些出來,簡直對不起他的一片苦心。”季聽眼底閃過一絲得意。
扶雲好奇:“皇上怎麼自作聰明的?”
他一問出口,季聽臉上的笑意就淡了下來,腦海中浮現申屠川方才的模樣。他雖然不重名利,可確實天生適合官場,一入仕途就如魚得水,不過是幾個月的功夫,便已經有前世位極人臣時的氣場了。
隻是瘦了些,季聞給他安排的宅子裡,難道沒配幾個好的廚子嗎?
“殿下?”扶雲小心開口。
季聽回神:“哦,也沒什麼,隻不過今日的宮宴,實際上是為申屠川慶功用的。”
扶雲頓時惱火:“皇上是不是有毛病?他這麼做分明是故意給殿下難堪!”
“管他要給什麼,總之他既然做了,咱們就不能浪費,”季聽悠悠掃了他一眼,“待會兒回府後,你便簡單將行李收拾一下,今日便隨我去彆院的莊子。”
她說罷踢了踢腳下木板:“還有你,回去後安排一下隨行的人,這一次隻要暗衛,尋常侍衛便不帶了。”
“是。”褚宴在馬車下應了一聲。
扶雲等她吩咐完才疑惑的問:“現在就走?”
“嗯,我方才在宮裡故意發了一通火,沒有比現在走更合適的時候了。”今日走了,眾人隻會覺得她是在跟季聞慪氣,而非是為了彆的事離開。
扶雲反應過來,急忙應了一聲,等回到府中後,便開始著人收拾東西,褚宴也去忙挑人的事。
牧與之聽說要走的事後,便直接找到了季聽:“殿下帶扶雲和褚宴去莊子裡住,府中總要有一人留守,我就不跟著去了,反正定遠縣也不遠,我時不時去看看殿下便好。”
“嗯,京中諸事就勞煩你操心了。”季聽含笑道。
牧與之微微頷首,又囑咐了她幾句後,扶雲和褚宴便已經收拾妥當,牧與之將幾人送上馬車,目送他們離開了。
當馬車駛出京都城時,季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白皙的手輕輕撫上微隆的小腹,半晌低低的說一聲:“為娘不求你多有出息,你隻要爭氣一點,能平平安安的降生便好。”
扶雲聞言輕輕笑了一聲:“殿下真是越來越有母親的樣子了。”
季聽附和的笑笑,沒有再接話。
一行人走了將近一日才到定遠縣,等奴才們把寢房收拾出來又是小一個時辰,季聽腰酸背痛,小腹也有種墜墜的感覺,全憑著一口氣撐著。
等終於能躺下歇息時,她已經出了一身的汗,臉色也白得如紙一般。一直照料她身孕的大夫急忙上前,又是熏艾草又是針灸,終於堪堪讓她恢複了些氣色。
“……殿下日後若是不舒服,一定不要強撐。”大夫擦了一把汗,心力交瘁道。
季聽歉意的笑笑:“本宮以為沒有大礙,便沒有勞煩大夫。”
大夫不認同的搖了搖頭:“殿下雖然過了前三個月最危險的時候,可不代表接下來就是順利的,隨著月份越大,便越有早產的危險,如今才五個多月,若是出了什麼事……殿下今日起,還是不要輕易下床了。”
“本宮知道,還是同以前一樣靜養。”季聽頷首。
大夫沉默一瞬:“要比以往更仔細一些,今日起殿下一日三餐,都在榻上用吧,若無大事半點都不要下床。”
季聽愣了愣,半晌微微蹙眉:“這麼嚴重嗎?”
大夫不語,但表情卻回答了她。
季聽長歎一聲:“本宮知道了。”
照顧她幾個月,大夫知道她也是明白輕重的人,見她應下之後便沒有再勸,隻是行了一禮後便退出去了。
大夫走了之後,扶雲便著急的進屋了,一進來便問:“殿下您怎麼樣了?”
“大夫說沒什麼大礙,隻不過是累到了,對了,日後要和在京都時一樣,躺在床上靜養。”季聽緩緩道。
扶雲鬆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我今後是不能出門了,你沒事多出去走走,若是能找到什麼好吃的,便給我買一些回來,也好讓我解解悶。”季聽提議。
扶雲立刻答應:“殿下放心,我會多尋些好吃的給您,保證您和小少爺都吃得白白胖胖。”
季聽笑著揉揉他的頭,很快便開始犯困了,扶雲不敢多留,仔細幫她蓋好被子後便離開了。
季聽一覺睡到了翌日早上,最後被肚子裡的小東西給踹醒了,醒了半天才意識到自己餓得厲害。
……所以這麼早叫醒她,便是因為餓了嗎?季聽無語一瞬,有些懷疑自己懷了個小飯桶。
她一邊腹誹一邊吩咐丫鬟安排早膳,等早膳送過來時褚宴也來了。
“京都來信,皇上知曉您來定遠的事後甚是惱怒,揚言要您一輩子不得入京,旁的倒沒有再說什麼。”褚宴沉聲道。
季聽點了點頭:“你給與之回信,叫他不要大意,時刻注意皇宮的動靜,若是有事,便立刻報給我,還有,你記得加強莊子的守衛,信不過的丫鬟小廝都打發了,隻留幾個心腹便好,切不可讓我有孕的事傳出去。”
“是。”褚宴應了一聲,又關心了季聽兩句,見她麵色比起昨日已經好了許多,便直接轉身離開了。
季聽獨自用了早膳,吃飽後便舒服的躺下了。季聞發了大火,說明隻是氣她下了他的麵子,並沒有疑心彆的。
既然沒有疑心,她也就放心了。
沒有了朝事紛擾,季聽又開始了吃飽等餓的日子,每天躺在床上無聊得很,為了打發時間,她每日裡做得最多的事便是吃東西和看話本,身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圓潤起來。
因為她一直躺在床上,大夫每次來請平安脈,都隔著一層紗幔同她說話,所以也沒有發現她胖了的事,直到一個月後為她診脈時,他發現她的手腕比以前粗了點。
“……殿下,可否掀開紗幔,讓草民看您一眼。”大夫斟酌著問。
季聽疑惑:“怎麼了?”說話間,她便親自將紗幔掀開了。
大夫看到她肉肉的臉頰後,沉默一瞬後開口:“也就一個月的時間,殿下怎麼……胖這麼多?”
“本宮胖很多嗎?”季聽也是一愣,忙叫丫鬟拿了鏡子來,結果不照不知道,一照嚇一跳,當看到鏡子裡那個格外肥美的女人時,她都愣住了。
大夫歎了聲氣:“殿下一直臥床,胖一些也正常,隻是到底不能胖太多,否則日後生產時會受不少的苦,還極有可能發生危險。”
“……知道了,本宮今日起會少吃點。”季聽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大夫想了想:“倒不必少吃,隻是將那些零嘴戒了便可,一日三餐清淡些,最好是早晚喝粥,再少用些素菜,至於肉一類的,午膳少用些便可。”
季聽訥訥的答應了,等他走了之後倒在床上哀嚎一聲,拿被子捂著自己不肯露臉了。
扶雲進來時嚇了一跳,急忙上前掀開被子:“殿下您怎麼了?”
“扶雲,我胖了,”季聽哀怨的看著他,“我長這麼大,從未這麼胖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