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和離兩年多了, 可看到申屠川的那一刻,季聽還是本能的心虛了,她咳了一聲, 故作淡定的叫上四個美人:“跟本宮回去吧。”
“是。”四人應了一聲, 立刻跟著她往宮外走。
申屠川淡漠的看著她從身側離開,一個人站了許久, 才麵無表情的往季聞寢殿走。
寢殿內,季聞剛服用一顆丹藥, 正是精神尚好的時候, 看到申屠川後含笑道:“你來得正巧, 可有遇到皇姐?”
“回皇上的話, 遇到了。”申屠川平靜回答。
季聞笑得更厲害了,一不留神就咳了起來, 申屠川淡定的上前幫他拍背,等他緩下來後才起身站好。
“咳……朕這個皇姐呐,可真是夠急色的,聽說朕這裡有幾個北疆的美男子後, 竟然直接跟朕討要走了,朕真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季聞一邊咳嗽一邊說,還不忘盯著申屠川的臉看。
申屠川似乎對這件事並不感興趣, 聞言也隻是淡淡道:“皇上向來偏愛長公主, 長公主想要的,皇上自是要給。”
“是啊, 朕就這麼一個皇姐, 可不得多偏愛些, ”季聞咳嗽完,這才含笑看向他, “說起來你到現在都沒有娶妻,不如朕給你保個媒如何?”
“微臣孑然一身,就不禍害好人家的姑娘了。”申屠川婉拒。
季聞卻仿佛沒聽到一般:“周侍郎家的幺女,據說生得貌美又聰慧,如今年方十六,同你倒也是般配,不如等過兩日宮宴,朕給你們賜婚吧。”
申屠川靜了一瞬:“皇上堅持如此?”
“什麼叫朕堅持如此,朕也是為了你的終身大事考慮,”季聞的聲音越來越小,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你爹娘都不在了,朕若不為你操心,那還有誰能為你操心?”
申屠川一直攏在袖中的手倏然握緊,片刻之後淡淡道:“那微臣就謝過皇上了。”
“你明白朕的苦心便好,”季聞滿意的點點頭,接著看向一側的李全,“朕累了,送申屠愛卿出去吧。”
“是。”李全弓著腰,低著頭對申屠川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申屠川對著季聞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了。
李全安靜的將他往宮門口送,走到無人的偏僻角落時,他突然開口:“前些日子大人和殿下在偏殿敘舊時,被一小黃門給看見了。”
“皇上近日服用丹藥,看起來精神好了不少。”申屠川接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李全愣了一下:“是,皇上精神是好了不少。”
“可惜依然不能操持國事,”申屠川眼底一片冰涼,“若是加大丹藥劑量,說不定會好一些。”
李全立刻躬身:“奴才省得了。”
申屠川頓了頓,平靜的看了他一眼:“凡事小心。”
“是,大人。”李全溫和應了一聲。
之後兩個人便不再說話了,一路無言的往宮門口走,快到宮門口時,申屠川突然問:“那幾個北疆男子相貌很好?”
李全愣了愣,有點拿不準他的意思,但還是誠實回答:“以奴才的眼光來看,確實算得上高大英俊。”
申屠川垂眸:“女人會喜歡?”
“……應該會吧。”李全大概猜出他是什麼意思了,一時之間有些汗顏。
申屠川周身的氣壓在他說完這句話後,瞬間便低了許久,接著就一言不發的離開了,李全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於宮門外,不由得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申屠川走後,李全不敢耽擱,便急匆匆的回了寢殿,看到季聞睡著後,便上前幫他蓋被子。
“嗯……”季聞驚醒,看到李全後又重新閉上眼睛,皺著眉頭問,“申屠川走了?”
“回皇上的話,申屠大人已經離宮了。”李全忙答道。
季聞含糊的應了一聲:“他可有對賜婚表示不滿?”
“申屠大人一向清冷,奴才也沒看出他有沒有不滿,隻是一路上問了奴才好幾個周侍郎幺女的問題,奴才也不怎麼清楚,便隻撿好聽的說了。”李全認真的回答。
季聞嗤笑一聲:“表現得好像多清高,還不是對人家姑娘挺有興趣,行了,你且下去吧,朕歇會兒。”
“是,皇上。”李全應了一聲,看著他睡熟後才離開。
這邊季聽出了宮,便直接將四個北疆美人交給了車夫,讓車夫往城南的彆院裡送,至於自己,則和扶雲褚宴一同慢悠悠的走在路上。
“殿下,您還真打算寵幸那四個北疆男子?”扶雲皺眉問。
季聽掃了他一眼:“怎麼了?”
“……沒事,我隻是覺得,他們極有可能是皇上派來的眼線,殿下還是離他們遠點好。”扶雲歎了聲氣。
季聽笑笑:“正是因為他們是皇上的眼線,所以才不能離他們遠了,否則他們上書說我怠慢他們,皇上難道不起疑?”
“起什麼疑?”扶雲不解。
季聽頓了頓,沒有回答。
扶雲還要再問,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馬車的聲響,他扭頭一看,是相當熟悉的一輛馬車,於是頓時消了聲音,靜等馬車從他們旁邊經過。
然而馬車走到他們跟前時,卻突然停了下來,馬車裡傳出申屠川清冷的聲音:“殿下怎麼徒步走著?”
“哦,本宮那馬車坐不下太多人,本宮便隻能走著了。”季聽淡定回答。
馬車裡靜了靜,申屠川的聲音透著絲絲涼意:“殿下也是憐香惜玉,寧願自己走著,也舍不得那四個北疆男子勞累。”
“他們今晚要服侍本宮,自是要養精蓄銳才行。”季聽話沒說完時,便感覺到馬車裡的人在心情不好了,然而在知道這一點後,她心情反倒更好了。
申屠川這次靜了更久,才淡漠開口:“那本官就先在這裡恭賀殿下得佳人之喜了。”
……嘖,這話聽著,怎麼那麼酸呢?季聽揚了揚眉,不等她開口說話,申屠川的馬車便衝了出去。
扶雲盯著馬車直到消失,才一臉莫名的扭頭看向季聽:“殿下,我怎麼覺得,他方才像是拈酸吃醋了?”
“你還知道什麼叫拈酸吃醋?”季聽好笑。
扶雲無語一瞬:“原先是不知道的,但他在長公主府那段時日,幾乎是日日都在吃醋,我就算是想當看不見都不行……所以他都同殿下和離了,為何還要吃醋?”
褚宴聞言看向遠去的馬車,一時間沒有說話。
季聽也沒有回答扶雲的問題,隻是催促他趕緊走。
三人走到集市後,扶雲跑去租了輛馬車,三人這才坐進馬車回了長公主府。
一進門,阿簡便朝著季聽衝了過去:“娘!”
季聽笑著將他抱起來:“有沒有想娘親?”
“想,”阿簡嗲嗲的回答完,又指著大門的方向,“出去,出去!”
季聽歎了聲氣,耐心哄他:“咱們再等等,等阿簡兩歲的時候,娘便帶著你出去好不好?”
“不要,要出去……”阿簡嘴一撇,眼眶裡瞬間蓄滿了淚。
季聽心裡十分錯雜,隻好帶他去和扶星扶月一起玩,以此來轉移他的注意力。等到阿簡忘了想出門的事後,她才將他交給扶雲和褚宴看著,自己揉著腰同牧與之一起往外走。
“殿下打算等阿簡兩歲以後,將他的身份昭告天下?”牧與之詢問。
季聽抿了抿唇:“兩歲之後最為穩妥。”
“可還需要足足半年,阿簡如今愈發大了,每日裡都鬨著要出門,殿下當真舍得讓他每日哭鬨?”牧與之又問。
季聽不說話了。
牧與之停了下來,靜靜的看了她片刻後開口:“殿下原先是如何打算的?”
“我派人去太醫院查過了,季聞如今身體已是強弩之末,隻打算等他病得再重些,便將阿簡的身份大白於天下,”季聽平靜的看著他,“他多年無子已是事實,到時候哪怕文臣不喜歡我,也會同武將們一起,請季聞立阿簡為太子。”
“若是做此打算,那隻要季聞沒有子嗣,哪怕他身子康健,也隻能立阿簡為儲,何必一定要等到他病重之後?”牧與之不懂。
季聽垂眸:“因為儲君要入主東宮,他若身子康健,萬一對阿簡動了殺心,我便鞭長莫及。”
牧與之不說話了,許久之後才緩緩道:“即便是病重,他隻要想動手,殿下到時也是極難護住阿簡。”
“所以得等他病重,”季聽看向他的眼睛,“一個病重之人,因為朝臣逼迫立了儲君,盛怒之下暴斃也是有可能的。”
牧與之頓了頓,總算明白她最終的目的是什麼了。
季聽輕歎一聲:“我也想留他多活兩年,可惜我的阿簡愈發大了,我隻能為我的兒子考慮,反正他做過的錯事,背負的人命,早就夠他死一千遍了,隻是可惜阿簡……他還那麼小,就要坐上那個位子,我這心裡始終愧疚。”
可與連門都不能出、一直東躲西藏相比,做皇帝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的了。
牧與之不說話了,許久之後才開口:“殿下的一切前提,都基於皇上半年後會病重,那皇上若是突然好了呢?”
季聽頓了一下。
“他若是好了,即便是文武百官都逼迫他立儲,隻要他不答應,誰也奈何不了他,若他為了守住權力,堅持從旁的宗親那裡抱養一個,而不是選擇阿簡,那到時候阿簡是不是一樣會有危險?”牧與之每一個問題都直指要害。
季聽撩起眼皮看向他:“你以為我這些日子校場練兵,為的是什麼?”
牧與之一愣,隨後皺起眉頭:“可這樣一來,阿簡便名不正言不順了。”
“那也沒有辦法,我倒是想過買通太醫院日日給他下藥,但風險太大了,我若是孑然一身倒還好,冒險就冒險了,然而還有你們和阿簡,我不能輕易冒險,”季聽又是一聲歎息,“所以現在隻能祈禱他自己病重了。”
她越說心情越糟,乾脆一臉沉重的往外走,牧與之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半晌,接著轉身去了書房,寫了一封書信後叫人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