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誒,多謝大娘!”大丫頭如蒙大赦,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門外突然有一隻大手,猛然拽住了她,在她想要喊叫時,又捂住了她的嘴巴。
“彆喊,是我。”何三郎的嗓音壓得極低,“我問你,你娘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丫頭急道:“爹,娘難產了,我得趕緊去給娘找藥。”
何三郎怒道:“我問你,你娘到底怎麼了?”
大丫頭心中既焦急又憤怒,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奮力將他推倒,“難產了,難產了,你自己看不到嗎?”
說完,她不想再耽誤一刻,迅速跑走了。
何三郎震驚了許久,才接受了自己被十歲的女兒推倒在地的事實。
他心思數轉,不得不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那隻燒雞大丫頭根本沒有吃,而是給她娘了。
大丫頭的確沒吃,雖然她饞的不得了,但想到娘懷孕已經七個月,卻半點兒好東西都沒吃過,還有比她更小的兩個妹妹,她生生忍住了。
祝氏和兩個小女兒問起的時候,她隻說自己吃過了,讓母親多為肚子裡的那個著想。
一隻燒雞,被母女三人分著吃了。
因為她們的腸胃太久沒有接收這種油膩的東西,再加上這燒雞已經開始腐爛,三人的腸胃都受不了,一連跑了好幾趟茅廁。
兩個小女兒倒沒什麼大問題,隻是有些虛脫。可懷孕的祝氏如何受得了?她直接就要早產。
這些細節何三郎自然是想不到的,此時他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時喜一時憂,最終還是定格在了喜悅上。
——雖然計劃有變,但總算有理由讓那老狐狸拿出內丹了。
約過了有一刻鐘,張大娘的兒媳婦柳氏端著一隻陶碗,和大丫頭一起回來了。
彼時何三郎正心不在焉的在廚房燒火,張大娘和柳大嫂一起,把祝氏扶了起來,強行把半碗蓖麻油炒的雞蛋給她喂了下去。
大丫頭焦急地問:“大娘怎麼樣,我娘有救了嗎?”
張大娘有些無奈,“哪有這麼快?得等一會兒才能看出效果。”
又過了片刻,原本快要昏死過去的祝氏,又哀哀地喊起痛來。
張大娘急忙去摸她的產門,見產門已經逐漸開了,當即大喜,吩咐兒媳婦和大丫頭,“成了,成了,你們兩個快去端熱水,準備剪刀。”
柳大嫂可憐大丫年紀小,就對她說:“你去準備剪刀,我去端熱水。”
說完
就往廚房走去。
她還沒進廚房,就聞到一股焦糊味兒。進去一看,就見何三郎窩在灶旁,有一下沒一下的往裡添柴火。
濃重的黑煙從鍋裡冒出來,味道十分嗆鼻。
經常做飯的柳大嫂心裡“咯噔”一聲,急忙上前掀開鍋,果然見裡麵一滴水也沒有添。
她心裡的火氣“噌”一下就上來了,指著何三郎的鼻子罵道:“叫你燒水,你燒的是什麼水?平日裡不算個男人,不顧家小也就罷了,這會兒你媳婦正給你生孩子呢,你燒個水都不會。”
都是鄰裡街坊,各家什麼為人大夥兒心裡都清楚。隻是彆人家的事,外人到底不好多管。
這會兒柳大嫂也算是逮住機會,罵他幾句替祝氏出一口氣。
何三郎一驚,魂魄重歸七竅,急急忙忙起身一看,見鍋底被燒得一片通紅,一時呐呐無言。
至於他為什麼被一個女人糟踐了還能忍氣吞聲?
蓋因柳大嫂生得榜大腰圓,幾條街都是出了名的潑辣女子,而何三郎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自知不是她的對手。
說白了,還是欺軟怕硬。
何大嫂氣得不行,又怕立刻添水壞了祝氏的鍋,隻得敲開了鄰居家的門,借人家的灶房一用。
隔壁鄰居得知情況之後,也都可憐祝氏,不但借了灶房,夫妻二人並十三歲的大女兒,也一起幫著燒水送水。
前前後後又折騰了兩個多時辰,天都蒙蒙亮了,祝氏才拚死生下了一個渾身青紫的孩子。
隨著張大娘一句“生了”,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隻是都過了老半天了,也不聽那孩子的哭聲,不免讓人心裡發沉。
柳大嫂小心翼翼地問:“娘,男娃還是女娃?”
張大娘沉默了片刻,說:“是個男娃。”
“男娃?”門外的何三郎聽見了,又驚又喜,跪在地上拜謝上天,“謝天謝地,謝天謝地,我們老何家有後了!”
片刻之後,張大娘抱著一個用舊衣服包起來的孩子,走到了何三郎麵前。
何三郎急忙起身,激動地接住,卻見孩子滿臉青紫,半點呼吸的跡象都沒有。
“這……這是怎麼回事?”他顫抖著問。
張大娘歎道:“早產加難產,胎裡又沒養好,生下來就沒氣了。”
一瞬間,何三郎就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