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方平精神一振,鄭重地對宋燾施禮致謝,“多謝宋老先生。”
宋燾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謝意。
二郎真君的儀仗看似逶迤緩慢,實則速度極快。兩人才說完話沒多久,就有一座巍峨壯麗的宮殿出現在了眼前,正是關帝廟。
宋燾見此,不禁心中疑惑:真君法駕如此之疾,憑我的本事,又怎麼可能攔得下來?
他略一思索,臉上便露出了感激之色:定然是真君掐算出了路有冤情,這才緩了法駕,容我陳情。
想明白了之後,宋燾也越發覺得真君高深莫測,心頭敬畏更甚。
很快,真君便下了車駕,對康太尉示意了一下,康太尉轉身走到宋燾和席方平麵前,對二人道:“你們先在外麵等著,關帝爺與真君自會傳召,且不可胡亂挪動。”
兩人躬身應喏,不敢多言。
至於張秀才,則是被眉山六聖中的另一位姓郭諱牙直的壓著,站在宋燾不遠處。
待真君帶著康太尉等幾個隨從進去之後,張秀才就轉過頭來,不陰不陽地看著宋燾,眼中逐漸流露出怨毒之色。
“宋兄,我可真是羨慕你呀,處處都能遇貴人。”
宋燾沒搭理他,甚至看都沒看他一眼。
沒道理彆人要害他,他還得以德報怨的。
先前之所以虛與委蛇,是因為不知道對方的虛實。如今張秀才都落到二郎神手裡了,他乾嘛還要委屈自己?
被他如此無視,張秀才倍覺屈辱,臉上不自覺就帶了出來,竟還掙紮著想要撲過來。
郭牙直是個人狠話不多的,直接念咒喚出鐵鞭,照著他腿彎上來了一下。
“啊——”
張秀才慘叫了一聲,雙腿登時癱軟如泥,顯然是動不了了。
“我的腿,我的腿……”
他叫得實在太慘,郭牙直皺了皺眉,冷冷道:“再吵,真給你打斷。”
慘叫聲戛然而止。
憨直的席方平沒忍住,嗤笑出聲:果然是欺軟怕硬,自古而然。
隨即他又想到自己家裡的遭遇,不由收斂了笑意,沉沉歎了一聲,滿臉的憂心忡忡。
郭牙直瞥了他一眼,依舊音調冷冷地說了一句,“這事既然桶到了二爺麵前,斷沒有讓人逍遙法外的道理。”
席方平兀自想著自己的心事,根本沒聽見他說話。
還是宋燾怕他得罪人,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臂,低聲道:“席老弟,還不快謝謝大人。”
席方平猛然回神,下意識拱手道謝,“多謝大人。”
郭牙直點了點頭,一句話都沒再說。
席方平見此,以為自己方才走神得罪
了人,不由心中忐忑,下意識看向宋燾。
宋燾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看不出來,宋燾可是看出來了,這位大人就是個麵冷心熱的。
得了他的安撫,席方平鬆了口氣。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有一位銀甲紅袍的少年將軍自殿內步出,揚聲道:“哪一個是席方平?”
“小人在。”席方平急忙上前一步。
那少年將軍道:“請席公子隨某家來。”
轉頭就領著席方平進去了。
張秀才忽然嘿嘿笑道:“宋兄,我怕是在劫難逃了,隻盼宋兄能長久安穩才是。”
這話分明是話裡有話,宋燾雖已料到他多半不會說,卻還是僥幸問道:“張兄是什麼意思,可否明示?”
張秀才衝天直笑,笑得人心裡發毛,卻又什麼都不肯說。
“張兄,你背後之人連累你落得這樣的下場,難道你還要包庇他嗎?”
對付張秀才這樣的人,宋燾自認也有些心得。
這種人功利得很,也自私得很。但凡有一點付出,就想得到回報,很多時候根本就不肯給回報一個緩衝期。
一旦在他認為該得到回報的時候沒有得到,他就會心生怨恨,怨天怨地,覺得所有人都對不起他。
而宋燾料定,他一個臨時的城隍,若是背後無人提供支持,沒人給他許諾更大的好處,他根本就不會冒著風險擅離職守。
如今張秀才東窗事發了,還被二郎神逮了個正著,眼見超生無望,宋燾是不相信,張秀才心裡對那背後之人沒有怨恨之心。
“嘿嘿,宋兄果然善查人意,怪不得關帝爺如此欣賞你。”
張秀才的笑容越加古怪,“隻可惜,比起他,我更恨你。哈哈哈哈哈哈……宋兄啊宋兄,我便是魂飛魄散了,也要留下一縷真靈跟著你,親眼看看你的下場。”
話音剛落,張秀才忽然渾身一僵,眼睛驀地睜大,原本凝實的魂體竟然瞬間消散。
郭牙直的目光陡然犀利,急忙施法,卻連一縷魂魄都沒有截留下來。
“賊子好膽!”郭牙直大怒,對宋燾道,“你跟我進去。”
不能再讓他留在外麵了,太危險。
宋燾自然不敢有異議,跟著郭牙直進了大殿。
這宮殿不知有幾重,宋燾默默數著自己進了三道門,前方郭牙直的衣角才靜止了下來。
上首有人問道:“那張秀才可是已經自絕?”
又聽郭牙直回道:“屬下阻攔不及,請主公降罪。”
二郎神君安撫道:“此事本就是意料之外,郭五哥不必介懷。”
又對宋燾道:“勞煩宋先生先在一旁等候,待我與關二爺審完了席公子一案,再來問你。”
宋燾應諾,站到了柱子旁,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隻聽上首有另外一個威嚴的嗓音喝道:“周倉、關平。”
“末將在。”
先前那銀甲紅袍的少年將軍,和一個黑麵黑甲的中年漢子應諾出列。
關二爺道:“關平前去地府,將席廉魂魄提出,並一眾涉案官員全部緝拿。周倉也去,將羊氏魂魄拘來。”
宋燾暗忖:想來這就是關二爺身側的黑白二將軍了,果然是英雄人物!
黑白二將領命而去,不多時周倉先回來了,壓著一個瑟縮如鼠的老兒,直接丟在了席方平身側。
席方平霍然抬頭,目光像刀子一樣紮在羊某身上,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
“席……席方平?你不是死了嗎?”
席方平桀桀怪笑道:“是呀,我死了。我若是不死,怎麼能到這裡來告你?姓羊的,我告訴你,你那能通神的
錢,如今不靈了!”
羊某瑟瑟發抖,語無倫次道:“你彆告我了,我給你錢,給你很多錢,你要多少我都給你。”
席方平冷笑,“我隻想要一個公道。”
這時,關平也回來了,隨身帶著席廉的魂魄,另有六個兵卒,分彆壓著三個身穿官服的鬼神。
“跪下。”關平衝其中一個鬼神的腿彎踹了一腳。
他就是故意的,對於這些不思為三界謀福祉,反而以權謀私,滿足一己私欲的鬼神,關帝廟裡的一眾神明都深惡痛絕。
那三個官員更是不堪,進了殿便渾身癱軟,情知自己在劫難逃。
在關二爺的威嚴之下,王判官、魯郡司和胡城隍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他們三人皆在地府為官多年,所犯罪行遠遠不止這一件。
關二爺當場發下簽文,燒香稟明大天尊,根據罪名輕重,分彆罰這三鬼神十七道、十二道和九道天雷。
實際上,雷法本就是陰邪之物的克星,這三個都是鬼神,具是陰屬,天雷劈在他們身上,一道和十道沒有區彆,反正都是魂飛魄散。
羊某見此,更是渾身癱軟如泥。
如果他此時不是魂體,隻怕早就騷臭淋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