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他的麵容已經有了細微的變化。
乍一看還是馬淮的樣子,但仔細一看,卻又好像完全不同。
對著這張臉,馬員外如遭雷擊,滿臉恐懼,手指顫抖地指著對方。
“你……你……原來是你?”
“看來,你還記得我呀。”馬淮笑吟吟的,仿佛三月的春風,卻透著刺骨的寒意。
“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馬員外忍不住後退。
這一次輪到馬淮上前了,“是呀,我的確已經死了。但你以為我死了,你欠我的債就能一筆勾銷了嗎?”
他的神色瞬間變得猙獰,眼珠通紅,目眥欲裂瞪著馬員外,咬牙切齒地怒吼道:“你我二人合夥做生意,你為什麼要卷了本錢逃跑?
如果不是你帶走所有的錢財一跑了之,我又怎會因無錢付賬,被人活活打死?”
“你……你……我……我……”
隨著馬淮的步步緊逼,馬員外一步一步後腿,直到退無可退。
馬淮滿心的憤恨,仿佛要在今日儘數傾灑而出。
“為什麼?為什麼要背刺我?當年你家裡窮困,是我帶著你做生意,才讓你發家致富,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馬員外冷汗涔涔,想要辯解,卻因恐懼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或許,不止是恐懼,還有心虛。
江停雲輕輕歎了一聲,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
這聲歎息也驚醒了馬員外,他眼中透出了光,仿佛在溺水之時看見了一根救命稻草。
“小……小公子,你救救我,你快救救我呀!”
江停雲卻自顧自地飲酒,對他的求救之聲充耳不聞。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人在做虧心事的時候,就應該想到,自己會有付出代價的那一天。
江停雲不是壞人,卻也不是個聖父。
什麼人該救,什麼人不該救;什麼人能幫,什麼人不該幫,他心裡自有一杆秤。
但他不為所動,馬員外當時惱羞成怒,嘶吼道:“你收了我的錢,你已經收了我的錢,整整二百兩銀子,怎麼能夠見死不救?”
江停雲放下酒杯,終於搭理他了。
“我既然收了你的錢,自然會保你性命。不過……”
他看了馬淮一眼,淡淡道,“我看這位公子也沒有要你命的意思,你的擔憂太過了。”
馬淮眼中方的防備消散了幾分,卻仍舊對眼前這個小少年懷著警惕。
作為一個有些道行的鬼修,這個少年給他的感覺非常危險。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對江停雲懷著幾分防備之心。
但他也看得出來,江停雲雖然是和馬員外一起來的,卻似乎並不大樂意摻和馬員外的破事。
因而,他就強行讓自己忽略了他,隻對著馬員外發難。
他之所以要當著眾人的麵,把自己和馬員外都心知肚明的恩怨說出來,也是看出幾分江停雲的品性。
說白了,他在賭,賭江停雲不是一個不辨是非,隻以人鬼論殊途的人。
好在,他賭贏了。
“這位小公子說得不錯,我並不想要你的命。像你這種人,殺了你還要臟了我的手。”
馬淮嘲諷地看著馬員外。
他隻是想讓馬員外付出代價。
當年是他帶著馬員外發家致富的,既然馬員外不念舊恩背叛了他,那也該回到從前,重新一無所有!
對於他的想法,江停雲也看出了幾分。
他沉吟了片刻,對馬淮道:“閣下可否與小生單獨談談?”
怎麼說他也收了馬員外的錢,保證馬員外的安全就是他的責任。
既然馬淮無意傷了馬員外的性命,就等於是間接給了自己人情。
人情債不好欠,能還儘量趕緊還。
特彆是像他這種修行中人,拖得越久,因果就越深,日後的影響也就越大。
馬淮深深看了他一眼,確定他沒有惡意,才一把推開了馬員外,對江停雲道:“那閣下就隨我來吧。”
他給了夥計幾個大錢,領著江停雲進了酒館的後院。
天井裡擺滿了各種乾貨,還扯了一條繩子,掛著幾串臘肉和紅彤彤的乾辣椒。
因著此時正是酒館生意好的時候,這供人休憩的後院倒是安靜得很,很適合談事情。
“你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說吧。”馬淮對他的態度十分冷淡。
江停雲也不以為意,直接就把王氏懷孕,骨肉不是馬家的都說了。
那一瞬,馬淮的臉色十分複雜,讓人想要形容都一言難儘。
半晌,他才問:“你為什麼要幫娘子隱瞞?”
江停雲正色道:“善者必賞,惡者必償。倘若償還之後猶不悔改,那就繼續。”
馬淮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輕鬆的笑意,“江公子倒是一點都不迂腐。”
“聖賢書上教我為人處事,可沒教我不懂變通。”
江停雲沒問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姓江的,玩笑道,“孔夫子不都說了嘛,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馬淮哈哈大笑,指著江停雲道:“江公子當真是個妙人,你這個朋友我交了!”
而後,他又有些不忿地說:“真是便宜那姓馬的了,後半輩子還能榮華富貴。”
原本他是想著要收回馬家的一切財產的,如果卻又改變主意了。
不管怎麼說,他早早走了,對於自己的妻子王氏,心裡總有些愧疚。
那些財產,就留給妻子吧。
江停雲卻笑了,“既然你還不解氣,那也可以不便宜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