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從外麵看比較陳舊,甚至窗戶上糊的都不是窗紗,而是窗紙。
江停雲收斂氣息,打眼瞧了一圈,見整個院子隻有西廂房的窗戶上還有燈影透出,就猜測那該是王珍的書房,想必王珍此時還在書房之內。
他走到西廂房門口,默念咒語,先自己套了個隱身術,再施展穿牆術,猶如空氣一般穿過房門走了進去。
這裡果然是書房,靠牆擺了兩個書架,看那些書的裝訂,應該都是手抄本。YuShugu.
靠窗的書桌旁坐了個中年男人,沒戴頭巾,穿著一身半舊的家常衣裳,正就著油燈看書。
書桌上除了文房四寶,還有一點吃了一半的豌豆糕,想來是家人送來的宵夜,王珍看書餓了就墊了幾塊兒。
就目前來看,這王珍若不是個兩袖清風的大清官,就是個極善於矯飾的大奸臣。
但江停雲覺得,無論是哪一種,對他接下來要做的事,都不會有太大影響。
王珍是個清廉的好官,那自然最好,隻要有疑點,他自然會為天下考生請命;
若王珍是個善於矯飾之輩,他把自己弄得這麼苦哈哈,說明他不是一個喜歡享受的人。
一般這種人,所求無非是極致的權勢地位。
他一個靠從龍之功登上高位的人,想要得到更多的權勢,不就得多做實事,多做影響力大的實事嗎?
自有科舉以來,對當官的來說,還有比科舉舞弊案更大的事嗎?
追求權勢的人,一定很樂意管這件事。
心下有了滿意的判斷之後,江停雲對著油燈吹了口氣,把一張用腳寫的紙條,放在了王珍的書桌上。
油燈無緣無故熄滅,王珍著實吃了一驚。
等他吹亮火折子,再次把油燈點燃之後,才發現自己麵前的書桌上,多了一張折疊的紙。
他沒碰那張紙,而是先看了看窗戶,見窗戶緊緊的關閉著,窗外的風一絲也吹不進來,心頭不由升起一絲恐懼之意。
但他到底多年讀聖賢之書,自認一身浩然正氣,對怪力亂神之事雖然也信,卻從來不怕。
那恐懼就像微風,自他心頭一拂而過,根本沒有留下多少痕跡。
他猶豫了片刻,拿起了那張紙,堅定地展開了。
作為一個讀書人,他首先注意的是紙上的字跡。一看之下不,由狠狠皺了皺眉。
實在是這張紙上寫的字,比雞爪撓的
也強不了多少,真真是有辱斯文!
但他也知道,重點不是字跡好壞,而是用這狗爬子寫成的內容。
強忍著不適看完了兩句之後,王珍立刻就沒工夫關心字跡如何了。
實在是這張紙上寫的內容過於駭人聽聞已,經吸引了他的全部心神。
說實話,看完紙上的內容,王珍著實出了一身冷汗。
他第一反應就是:難不成,聖人的謀劃被人給看破了?
這真是如此,計劃到底還要不要繼續?
王珍隻猶豫了片刻,便咬了咬牙:繼續,這個計劃不能中斷。
若想短時間之內進入朝廷的政治中心,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機會!
雖然他已經是禮部侍郎,但他自己很清楚,自己之所以升得這麼快,是因為他是聖人潛邸舊臣。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他就是隨著聖人升天的那個雞犬。
如果不是聖人未登基之前的心腹裡,可用之人實在太少,位在他之上的約等於無,主持科舉這樣的大事,絕對不會落在他的頭上。
哪怕他得到的,隻是一個副考官的位置。
雖然隻是副考官,但他對這次科舉的重視,卻比主考官更勝十倍。
因為他很清楚隻要這次科舉順利進,行為聖人選舉出有才之士,他便是有了主持科舉的資曆。
這樣的資曆再多兩次,他就有可能被聖人欽點為主考官。
到那個時候,才是他收攏門生故吏,真正在朝堂上擴大自己勢力的開端。
就像江停雲推測的那樣,人生在世,又怎能沒有半點私欲?
他為官多年,又是在戶部這種油水極大的部門,除了一些官場上必要的灰色收入,他沒有多貪過一錢銀子。
他為做侍郎前已是戶部郎中,正兒八經的四品京官,雖算不得位高權重,卻也算個人生贏家。
但迄今為止,他後院就隻有相伴多年的老妻一人,並無半個美妾。
這倒不是他為了官聲刻意做戲,而是他真的既不喜歡錢財,也不喜歡美色。
但他畢竟還是個人,是人就有私欲。
他這輩子最看想要的,就是位極人臣。
與這個目標比起來,錢財美色又算得了什麼?
也正因如此,當聖人找到他,說要借著這次科舉,大大地抬舉他時,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跪倒在地,行五體投地大禮,向聖人表達自己的忠心。
哪怕計劃出了意外,他也要掌握主動,把這場危機變成自己的機遇。
隻不過,先前他安排的舉報人手,可以先按下來隨機應變了。
打定了主意之後,王珍小心地把那張紙放在煤油燈上點燃,親眼看著它完全焚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