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他就假托泰山散人的名號,把寡婦村女子怨氣聚集,導致整個鎮子人口銳減的事,添添減減地告訴了賈赦。
若說危言聳聽,那的確是有一點。
不過他也是基於事實的情況下,稍微把情況往嚴重裡說了那麼一點點。
藝術加工嘛,都是講故事的常用手法,不算騙人。
反正賈赦是被他嚇住了,當即就說,要把院子裡的姬妾,都安排個好人家嫁了。
江停雲勸道:“一定要打探仔細了,莫要叫她們落入披著人皮的惡鬼手中。”
如若不然,那不是行善,反倒是作惡了。
兩人談妥了之後,賈赦剛讓人準備酒菜,便有小廝前來通報,“老爺,表少爺,寶二爺來了。”
“寶玉?”賈赦詫異道,“他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眼見到了用早膳的時候,以老太太對寶玉的寵愛,必然是要留他一起用膳的。
江停雲道:“大舅舅,寶玉既然來了,還是先把他請進來吧。”
“也對。”賈赦點了點頭,對那小廝道,“快讓寶玉進來。”
他雖然不喜歡賈政,但對賈政的幾個孩子卻沒什麼偏見。
本來嘛,大人之間的爭鬥,就不應該牽扯到晚輩身上。
也就是那王氏不講究,籠絡拿捏璉兒媳婦,竟是讓他們大房內部鬨矛盾。
隻可恨璉兒兩口子也是傻的,被那王氏牽著鼻子,耍得團團轉。
不多時寶玉就進來了,恭恭敬敬地對兩人行禮,“請大伯父安,江表哥好。”
賈赦連忙叫他起來,和藹地問:“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吃飯了沒有?”
“還沒有。”寶玉不好意思地看了江停雲一眼,“我聽說表哥來了,特來拜見。”
賈赦懂了,敢情不是來找他的,是來找他大外甥的。
“那行,你們倆年輕人慢慢聊吧,老爺我先去吃飯嘍。”
說完他就起身,搖著折扇慢悠悠地走了出去,把書房留給了他們兩個。
見他如此通情達理,寶玉更不好意思了,心裡還生出幾分羞愧。
隻因他平日裡聽多了下人們編排賈赦,還有賈母和賈政夫婦都不曾說過賈赦好話,他心裡對這個大伯父,也很有幾分偏見。
但是仔細想想,大伯父卻從來沒有對不住他的地方,日常見到他都是和聲細語,不像他家老爺一樣動輒嗬斥。
見他出神,江停雲問道:“表弟特意找我,可是有什麼事?”
寶玉回過神來,卻又扭捏了起來。
江停雲見他臉頰逐漸飄紅,忍不住笑道:“我素日裡雖覺得表弟有幾分女兒家的品格,卻不想,表弟性情竟是如此靦腆,許多女孩子都比你大膽坦率。”
這寶玉的性情素來與世俗相悖,聽見江停雲說他有幾分女兒家的品格,心裡十分高興,覺得表哥果然是他的知己。
又聽見後麵表哥說他比女孩子更靦腆,許多女孩子都比他大膽坦率,他也不覺得這是貶低之言,隻覺得理所應當。
隻因在他心裡,女兒家總是更尊貴幾分的。
他也被江停雲這兩句話激起了膽色,直言道:“我隻是想請教表哥,怎樣才能讓林妹妹肯多和我說幾句話。”
聽見這話,江停雲不由吃了一驚,驚疑不定地看著賈寶玉。
——難不成,這木石前盟還真是天定之緣?
原著裡也就罷了,這兩人自幼同吃同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也屬正常。
可是在這個世界裡,因著林如海夫婦都還健在,他們兩個除了逢年過節,根本就沒見過幾麵,怎麼看寶玉的神情,已經對黛玉生了幾分情意?
寶玉今年才九歲吧?黛玉也才八歲。
古代的孩子,可真夠早熟的。
江停雲還沒說話,寶玉就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自己的苦惱。
“林妹妹總是很忙,很多次敏姑姑來家裡,她都沒有跟著一起。
就算偶爾來了,我要和她說話,她也總是很不耐煩,明顯不愛搭理我。
我左思右想也不明白,我究竟哪裡惹到她了?她總得告訴我呀。
這是她告訴了我,我一定會改的。”
江停雲啞然半晌,猜測道:“你有沒有想過,表妹不是不愛搭理你,隻是因為你說的話題,她都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寶玉詫異道,“不會吧?林妹妹文采精華,才高八鬥,我每次和她說話,都是投其所好呀。”
江停雲:好吧,破案了。
跟一個工科生談詩詞歌賦,人家能搭理你才怪呢。
被寶玉纏磨了許久,江停雲隻好告訴他,黛玉雖然對詩詞歌賦也很精通,但她如今喜歡的卻是格物致知。
“格物致知?”寶玉呆了一下,臉上露出了敬佩之色,“林妹妹果然不同俗流,從前原是我淺薄了。”
江停雲:“…………”
——這濾鏡厚的,我都不知道該說啥了。
卻見寶玉突然鬥誌昂揚,精神百倍地對江停雲行了個禮,“表哥,我明白了,今日多謝表哥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