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大家其實缺的就是一個契機,更確切的說,就是個領頭人。在所有人都優哉遊哉的過日子時,自然沒人會主動跳出來搞事的。
可眼見魏家哥倆每年都跑出去,跑大老遠不說,還一跑就是好幾個月時間,回來不是大包小包的滿載而歸,便是攢下錢來蓋青磚瓦房……
羨慕不?
羨慕就對了。
想學不?
那必須的呀,誰不想讓家裡人過上好日子?
就有那膽子大的,喚了自家兄弟並堂兄弟,十來人一起出門,去的卻不是鎮上,而是徑直往縣城去了。
楊冬燕聽人說了這些事兒,不禁露出了迷之微笑。
“樹挪死,人挪活。都是年紀輕輕的壯小夥子,哪兒能窩在這一方小天地的呢?多出去走走看看,就算不能闖出一番事業來,漲點兒見識也是好事。”
魏家大院裡,這會兒沒其他人。
除了楊冬燕和她懷裡的豬崽外,也就是他們家養的大黃狗了。
去年的小狗子,隔了一年長得可結實了,平常不聲不吭的蹲在角落裡,一旦有腳步聲傳來,立馬警覺的站起來,若是熟悉的,它又會繼續安靜的蹲回去。
反正,楊冬燕覺得自家啥都是好的,連養的狗子都比彆人家的強一些。
“豬崽你說對不?多出去走走,能漲見識肯定不是壞事!”
豬崽張開嘴巴,吐字清晰的道:“吃!”
楊冬燕一頭黑線,心說這崽子也真是沒救了,教了她那麼多話,唯獨這個“吃”說得是又快又好又清楚。
“不是‘吃’,是‘事’!”楊冬燕糾正道。
豬崽迷茫了一瞬:“不給吃?”
行叭,不給吃就不吃唄,豬崽是個好豬崽,今個兒天氣很不錯,陽光燦爛萬裡無雲的。既然不給吃,豬崽就兩眼一閉,一秒入睡。
楊冬燕:……
她終於感受到了兩輩子的倒黴兒媳婦麵對她時的那種無力感。
道理講不通,又不能罵人,更不能上手抽她。
還能咋樣?
憋著唄!
“豬崽喲豬崽,奶覺得你就是替你娘來報仇的。”楊冬燕嘀嘀咕咕的說著,又開始盤算倒黴兒子啥時候能把她要的書供上。
饒是她沒念過書,也知道抄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當然也不難,主要就是費時間。
也因此,這不春耕都結束了,她都沒急吼吼的撈供品,為的就是多給倒黴兒子一點兒準備的時間。
至於會不會耽擱了兒子的正事……
她死了才兩年呢!就算所謂的三年孝期是按照二十七個月算的,那永平王府也還沒出孝。
孝期之中能有什麼事兒?哪怕是為了兒孫的婚事,那不是還有她兒媳婦在嗎?
兒子不忙,閒得很呢!
被楊冬燕單方麵的定性為閒得很的永平郡王以及他二弟,這會兒正在書房裡用功呢。
抄書這回事兒,嚴格來說確實是沒有任何難度的。隻要本身識字,抄寫哪來的難度?且不說二老爺本就是二榜進士,單說王爺好了,他是擅武,那也是好好念過書的,哪怕文化水平不算高,但謄抄絕沒問題。
就是累。
又累又枯燥。
這個時候,王爺就想起了他兄弟。
不是二老爺,是三老爺。也就是永平王府裡唯一的一個庶出老爺,劉三老爺劉誠。
同樣都是兄弟,哪怕劉三並非是從老太太肚皮裡爬出來的,那不也是老太太的兒子?身為兒子,怎能不孝順娘呢?
於是,謄抄書籍的人又多了一個。
劉三老爺也是讀書人,當然打小上的族學,既不像王爺那般打小由老王爺盯著練字習武,也不像二老爺那般萌祖蔭得以去國子監念書。他就是那種特彆普通的人,說好聽點兒就是啥都會一些,說難聽點兒就是文不成武不就的。
可那也不妨礙抄書對不對?
再說這庶出的劉三老爺都加入了,府上其他男丁逃得過?
世子得來吧?老太太生前最看重的就是大孫子了!
還有劉侾,他可是老太太生前放在心尖尖疼愛的幺孫!
……
楊冬燕決計不會想到,就因為她沒說清楚想要什麼書——也不是她沒說清楚,而是她不知道究竟有哪些書——造就了後來的永平王府眾主子集體抄書的壯觀。
又說這男丁們都抄書了,女眷……
女眷憑啥就能獨善其身???
窮苦百姓之中,鮮少有能上得起學的,男子尚且如此,女子就更不用說了。
但在世家大族之中,無論男女到了年歲都是要上學的。當然肯定不在一起,男子上的是族學,女子則由專門的女先生來教導。學的內容也是截然不同的,隻除了最初幾年的啟蒙讀物差不多,之後就完全不同了。
男子學的是經史子集,所求則是科舉出仕,更進一步則是為官之道。
女子學的是詩詞歌賦,所求是為自己添幾分書香氣息,更進一步卻是圖才女之名。至於管家理事,多半是出嫁前一兩年才學的,也是粗通,畢竟絕大多數的事情是有專人管的,便是當家主母也沒得將所有瑣事攬在身上的。
可即便所學不同,但共通點還是有的。
認識字,且會寫字。
那不就得了?一起抄書唄!
抄書也就罷了,因為身處國都南陵郡,宮裡的太後娘娘又是個信佛之人,不少世家女眷都常抄寫經書,或是供在祠堂裡,或是拿去寺廟燒了,總歸也經常做抄寫一事。
可問題在於,王爺讓王妃謄抄幾份字帖。
存心為難人對不對?
字帖這玩意兒是隨隨便便就能謄抄出來的?抄字容易,你當將字形都臨摹出來也很容易嗎?沒個多年練字功底,能行?
可王爺堅持道:“既然老太太有心向學,字體便也是重中之重。你身為長媳,不該為老太太辛苦一番,臨摹幾份適合女子使用的字帖嗎?”
王妃:……
看出來了,王爺您真不愧是老太太親生的。
儘愛出餿主意折騰人不說,套路還那麼多。
不過,既然都準備好要互相傷害了,王妃會怕嗎?真當她在老太太手底下過了那麼多招,是白折騰的?
王妃有話說!
“倘若是一般女子,練習字帖時,先生定會推薦幾樣適合女子臨摹的娟秀字體。”
“然而,咱們府上的老太太是尋常女子嗎?”
“尋常女子如何會同夫君一起,征戰沙場,親手殺敵?”
“尋常女子便是身故之後,巴不得早日投胎轉世,還會如同老太太那般,一心向學,考科舉走仕途?”
“王爺啊王爺,您此言差矣!以老太太的心性,便是要練字,也會選擇臨摹那種狂放不羈的字體!我等尋常女子,如何配給老太太臨摹字帖呢?”
王妃:……我配嗎?我不配!
聽到王妃這一番鏗鏘有力的話,永平郡王久久不能言語。
就他娘的非常有道理。
非要說的話,王爺覺得,真不愧是在老太太手底下討生活的親兒媳婦。比他這個兒子,更得老太太的真傳!
告辭!
**
在初夏到來之際,楊冬燕撈到了第一本書。
上手就感覺粗劣不堪。
怎麼說呢?估計她上輩子擦屁股的紙,都要比這個好很多。
不過沒關係,反正又不是她用的。
隻可惜,眼下還不能立馬給窩頭用,隻因沒個出處。
此時的窩頭已經跟著先生開始學習認字了,從最基礎的開始認,學的也從聲律啟蒙變成了三百千。
倒不是村學那頭教學進度快,而是本身跟著先生學的那些學生進度就大不相同。
窩頭本來是進度最慢的一個學生,誰讓今年新入學的就他一個呢?可很快,他就跟上了進度,如今是跟去年開春入學的幾個學生一個進度。
楊冬燕非常欣慰,覺得窩頭比劉二能耐多了。
劉二上輩子擁有那麼多的教學資源,還得了國子監的名額,這還不算他老子的那些人脈關係。如此種種,到最後也不過是個二榜進士,連進翰林院都靠的是他老子的臉麵。
就很嫌棄。
對比窩頭,楊冬燕深以為,劉二那麼蠢都能考上二榜進士,她的寶貝孫子喲,那必須是狀元郎!
楊冬燕美滋滋的盤算著,隻等著大牛二牛回家,她就可以把這幾天撈到的書,拿出來給窩頭用了。
沒想到,大牛二牛還未歸家,惡戚卻再度上門。
還能是誰呢?不就是大姑姐魏阿薺嗎?
不過說真的,這次跟前幾次的情況都不太一樣,魏阿薺是哭著上門來討要說法的,理由是楊冬燕嚇壞了她的寶貝兒子劉富貴。
楊冬燕就很懵。
摸著良心說,這段時間她倒是比早先寒冬臘月那陣子,多出去了一趟。一則是天氣轉暖了,豬崽也需要經常出去轉轉,二則卻是因為自家三不五時的就有人上門取經,她嫌煩就時常跑出去。
可就算這樣,她也就是在自家門口轉悠一下,再不就是把豬崽裝到背簍裡,背著上山晃晃……
怎麼就跟劉富貴那傻東西扯上關係了呢?
彆看楊冬燕平日裡甩鍋那叫一個利索,可她不背鍋!
咱們隻是製造鍋,咱們才不背鍋。
“你先彆忙著哭,有話好好說,劉富貴咋了?魘著了?”說實話,楊冬燕挺好奇的。好奇的點不在於劉富貴咋了,而是劉富貴這小子吧,就挺神奇的。
一般來說,爹娘窩囊的,大概率兒女也跟著一起窩囊,小概率會出現一個豪橫的。
而反過來,爹娘豪橫的,幾乎所有的兒女都是特彆窩囊的。極少極少,能出現能耐的。
所以虎父無犬子基本上就是個屁話,當爹的越牛逼,當兒子的想要成器,甚至超越當爹的……
如果真的成了,那就是祖上積了八輩子的德了。
現成的例子就是她上輩子那倆兒子,沒出息的玩意兒。
可放在礁磬村這個老劉家,就顯得特彆奇怪。魏阿薺是那種吵吵鬨鬨不依不饒的性子,看起來,她好像是老劉家當家做主的那個人。可實則並不是,她男人看著不中用,卻還是能製住她的,更彆提前些年她公婆還在世時,她更是一句話都說不上。
就是典型的,嚷嚷的很大聲卻屁用沒有的窩囊廢。
再說劉富貴這少年郎,看著本性不壞,人家也確實沒乾過什麼壞事。懶是懶了一點兒,卻也沒有到敗家子的地步,隻是單純的希望啃著祖產悠閒度日的普通人。
其實楊冬燕挺能理解他的,這不就是她上輩子的那倆倒黴兒子嗎?
祖宗已經那麼能耐了,還上進個啥啊?反正啃祖產也能安然度日,還用得著那般辛苦?
說白了,就是沒出息!
可再沒出息又咋樣?架不住人家命好!
看著魏阿薺哭成個傻樣兒,楊冬燕還勸她來著:“你兒子要是生病了,趕緊花錢去鎮上請坐堂大夫來看看。要是沒病,隻是想著躲懶,那就讓他懶著唄,多大點兒事情呢?祖宗為啥要拚命?還不是想攢下家業讓兒孫的日子過得舒坦些?他不想上進,你上趕著逼他也沒用的。”
魏阿薺的哭聲戛然而止,氣得滿臉通紅的瞪過來:“我看你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那不然呢?你又想找個家底厚實的,又想男人出息,還盼著兒子上進……哪兒來的這般好的事兒?”
“反正我兒子叫你給嚇著了,你賠我!”
楊冬燕就很納悶,她嚇唬誰了?不對,她還真就嚇唬人了。從上輩子的兒子兒媳,到這輩子的兒子兒媳,她還真就沒少嚇唬人。
問題是,她一直堅定的維護著自己的人設,按理說,不應該
在外人跟前垮掉才對。
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魏家親戚聞訊趕來了。
還不止,在老叔等人趕到後不久,大牛二牛也回來了。
這不都趕上了嗎?
楊冬燕喜氣洋洋的歡迎著大牛二牛,眼見這回又是一輛牛車開道,她就不上趕著誇獎了。買一頭牛不容易,但租賃一頭就太容易了,尤其眼下又是農閒時節,租一輛牛車還真是花不了幾個錢。
“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們娘我這心裡的大石頭也就放下來了!”
這話也就騙騙彆人,連大牛二牛都騙不過去。
不過,深知楊冬燕是啥德行的家裡人,當著外人的麵,這麵子還是要給她留的。
方氏就先趕在前頭說了兩句場麵話:“大牛二牛,你倆這一出門,娘她這心可一直提著呢!吃吃不好,睡睡不著,見天的掰著手指頭算你倆啥時候回家。幸好回來了……”
小楊氏也趕緊上前說道:“對對,就是這樣的。其實我也是啊,我和豬崽都惦記著二牛你呢!”
前頭方氏的話,或許還能糊弄一下不知情的人,但後麵小楊氏的話嘛!
就挺微妙的。
抬眼上下打量著小楊氏那膘肥體壯、一個頂倆的身形,再瞅一眼被楊冬燕摟在懷裡,分不出來哪兒是胳膊哪兒是腿,隻看到一個圓滾滾肉球的豬崽……
就這?
就這!!
二牛多憨一人呢,如果是親娘,他多少還是會留點兒麵子的。可麵對自個兒的媳婦和閨女,那就沒必要多此一舉了。
隻見他憨笑著點了點頭:“對對,我知道我娘都惦記我們哥倆了。不過媳婦兒你啊,你和閨女吃得可真好啊,有陣子沒見,又胖了不少嘛。”
小楊氏:……
不會說話就閉嘴!!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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