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笑道:“老大人何時回京的?”
靳輔笑眯眯答:“已經回任上幾個月了,半月前進京述職,待事情交代完了便要啟程去河上了。”
“老大人辛苦!”胤祚真心誇了一句,靳輔今年可都六十了,河上環境何等惡劣,他卻還要拖著年邁的身體為朝廷百姓操勞,實在叫人敬佩。
胤祚不由素然起敬,認真給靳輔把脈,打算趁現在好好給他調養一下,到了河上也舒坦一些。
靳輔見胤祚認真,自己倒沒怎麼當回事,他素來辛勞,但吃得好睡得香,不覺得身體有什麼問題,還有心情和胤祚閒聊:“......上回陝西旱災老臣曾親自押運賑災糧到西安,和四貝勒見過一麵,說了幾句話,他還說日後想去河上瞧瞧呢。”
胤祚聽得有趣:“四哥向來踏實務實,對能切實改善民生之事都感興趣。”
靳輔點點頭:“四貝勒雷厲風行,若日後能由他來兼管河務,當是百姓之幸!”
胤祚點點頭,聽靳輔說一些巡河的小趣事,眉眼也不由彎了起來,然而笑著笑著他就笑不出來了,臉色不由凝重起來。
靳輔也意識到不對,不由安靜下來:“我身體有問題?”
胤祚點點頭,猶豫著不知該怎麼說。
倒是靳輔臉色微微一變後又放鬆下來,坦然道:“不必如此,你隻說我還有多久可活吧。”
“好好保養的話,或許可長命百歲。”
靳輔鬆了口氣:“那若不好好保養呢?”
胤祚歎氣:“以你現在的狀態,隨時可能斃命。”
靳輔笑道:“我以為好歹也該有幾年好活,怎的突然就在旦夕之間了呢,這保養和不保養差距也太大了。”
胤祚:“......”
胤祚無語道:“您還笑得出來?”
“命由天定啊!”靳輔歎了一聲,“你且說說,這保養該怎麼保養。”
胤祚說:“最重要的就是放下差事,少些思慮,其次就是好好吃飯睡覺,然後適當運動......”
“這第一條我便不成了,”靳輔搖搖頭,“河務還有那麼多事,我甩手不管怎麼成?”
胤祚說:“您該相信汗阿瑪,他能找到合適的人處理的。”
靳輔搖搖頭,皇上要有合適的人手,也不會起複他這麼大年紀的老頭子了。再則河務之事他也放不下,總想著傾儘全力,若閉眼之前能見到百姓不為洪災所害,他此生便不算虛度了。
他對胤祚拱拱手:“還請貝勒莫把此事告知皇上,老臣覺得還撐得住。”
胤祚霸道發言:“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靳輔:“.......”
胤祚理直氣壯:“你不能懷疑我的專業水準,你身體好不好我比你知道!我既受了汗阿瑪之托為你們請平安脈,便不會替你隱瞞此事,我隻把情況原原本本告訴他,怎麼處置你和他商量去吧。”
胤祚果然把靳輔之事告訴了康熙,康熙聽了臉色一變,馬上就叫靳輔來說話,他們君臣二人怎麼商議的胤祚不知道,隻沒多久康熙把胤祚叫過去,告訴他靳輔日後將會長居京城,讓胤祚好好替他調養身子。
胤祚便知靳輔還是放下了手裡的差事,當然更大可能是被迫放下。
診脈的時候胤祚還安慰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人要努力活得久一些,說不定真能見到黃河、淮河被治理得服服帖帖的那一天呢。”
靳輔苦笑一聲:“但願如此吧。”
“肯定可以的!”胤祚給他打氣,“您該知道咱們派人出使西洋去了,說不定西洋有什麼好法子能治理河務呢,您且等著瞧瞧吧。”
“哦?”靳輔來了興致,“西洋還能比我大清更精通河務不成?”
“那也說不定呀,在我之前,許多人也不知道西洋醫術那般有用不是?說不準那邊就有什麼技術、或者什麼東西對河務有幫助呢,到時候還要您給掌眼呢,否則換了誰汗阿瑪都不能放心的!”胤祚笑道,“再則您調養好了,再回去才能乾更長時間不是?即便不回河上也不要緊,您這一身本事若沒個學生傳人多可惜,回頭給您在我那學院開個班,招上幾十個學生,您好好教導他們,然後讓他們替您去河上乾活,如此薪火相傳生生相息,才能代代不滅,做出更多事情來,您說是不是?”
靳輔這才露出一個笑來:“貝勒爺說得有道理。”
胤祚當即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您先好好調養身體,日後想做什麼都方便。”
胤祚給他開了藥,日常起居和飲食方麵也嚴格要求,靳輔想開了些,倒也非常配合,果真拋開了公務認真養病。
胤祚每隔一天來給他診脈,靳輔一生清廉,住的地方也偏遠。胤祚倒不嫌跑得麻煩,一則在病人不好勞累的情況上門診治是大夫應儘的責任,二則為了靳輔這樣的清官,這點奔波不算什麼。
再說為了靳輔的病,康熙還給了他一成功勞呢!
如今已經十成的標準已經有了九成,隻要再有一個病人就可以圓滿了,可惜這最後一個怎麼都找不出來!
胤祚用幾天時間給朝中重臣們都檢查了一遍,無傷大雅的小毛小病是儘有的,隻是一個大病都沒有。胤祚也不知該不該高興,隻跑去和康熙商量:“他們病雖小,數量卻大,我給他們都調養好了,汗阿瑪給我算一成功勞吧?”
康熙對胤祚嗬嗬一笑,在胤祚期待的目光中無情拒絕:“不行!”
胤祚:“......”
唉!他就知道,康熙肯定不會放棄坑他的。
胤祚心知此時和康熙糾纏無用,但又有些發愁,眼瞧著沒幾個月就該選秀了,這麼耽擱下去可怎麼成?
就在胤祚發愁的時候,德妃派人請他過去。
因為胤祚請安極勤快,德妃很少需要專門派人來請他,猛地這麼一回胤祚還有些疑惑。
到了永和宮發現宜妃也在,胤祚便更疑惑了,給德妃和宜妃請了安就問德妃:“額娘找我有事?”
德妃指了指宜妃:“是你宜額娘找你。”
胤祚好奇地看向宜妃,宜妃起身微微屈膝給胤祚福了福。
胤祚連忙避開看,又連連還禮:“您這是做什麼?”
德妃也道:“您是長輩,這般客氣豈不是折煞了他。”說著親自扶宜妃起來。
二人拉著手重新坐了,宜妃便道:“一則六貝勒救了小九,我還沒當麵好好謝過。”
這可就是客氣了,且不說手術前宜妃就謝過胤祚,之後也送了極厚的禮,這已經足夠了。
但他也沒多說,隻等著宜妃後麵的話,果然宜妃猶豫了下,咬牙道:“再就是......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請六貝勒看一看小十一。”
德妃奇道:“好好的怎的突然提起這個?”
十一是胎裡帶來的體弱,比當初的胤祚還厲害,這些年調養著倒也一直平安無事。
宜妃說:“原一直細致養著,雖不見好,倒也沒變壞。隻是前些日子暑日貪涼受了寒,病了一場後就不太好了,整日咳嗽,說是心慌氣短,吃也吃不下,晚上也睡不著,才兩三個月,人都快熬乾了,前兩日......”
宜妃頓了一下,眼淚不由從臉頰滾落,哽咽道:“......前兩日他......咳血了!”
德妃嚇了一跳:“怎會如此!太醫怎麼說?”
“太醫都束手無策,我實在沒有法子了,才厚顏求六貝勒出手,如今怕隻有你能救十一了!”
德妃也是有孩子的人,最是見不得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慘事,不由感同身受地難過起來。不過她也不會替胤祚做決定,隻等著胤祚的反應。
胤祚的反應.......當然是答應她了!
且不說他是大夫、是兄長,能救人時自該全力相救,還有就是——
功勞這不就來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