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神秘的火災》
昨晚在赫特福德郡克羅伊登十字大街十二號發生了一起神秘的自燃案件。這條幽靜的大街兩旁全是十八世紀的舊式住宅, 十二號是棟小巧簡樸的平房, 住著一位寡婦蘇珊娜·湯姆遜太太。
今天早晨她的侄女茱莉·湯姆遜來探望自己的嬸嬸時,驚恐地發現湯姆遜太太被燒死在柳條椅上。可憐的湯姆遜太太差不多全都化成了灰燼, 僅剩下腦袋和幾根手指頭。
但令人吃驚的是,發生事故的現場除了椅子和旁邊的茶幾外,其餘家具並沒有嚴重的損毀, 就連椅子擺放處的地毯都沒有被燒穿。
當地消防員找尋了很久, 都沒有找到火種,昨夜湯姆遜太太家的壁爐都沒有燒起。消防隊長科特先生認為:湯姆遜太太在燃燒時一定像個火球,而且火勢太大了,她根本來不及呼救。
事實正是如此, 昨夜湯姆遜太太的鄰居們一個都沒有察覺到異樣。今晨在得知湯姆遜太太死於一場火災時, 他們都還很震驚。
根據湯姆遜小姐和鄰居們反映, 慘遭不幸的湯姆遜太太平時過著獨居的生活,雖酗酒成性但平時並沒有和什麼人結仇,即便是上帝要降罪,也不該降罪到這麼一個可憐的寡居夫人頭上!
福爾摩斯走了兩步,停了下來看向一臉沉思的林蒙:“伍德,你怎麼看這起事件?”
不等林蒙說什麼, 福爾摩斯就一股腦地說起了他的看法:“看到自己的身體燃燒起來,這個人一定會設法滅火。除非,火勢太猛, 來不及撲救, 但怎麼也該有慘叫聲, 可周圍的鄰居都沒有聽到動靜。那麼是不是湯姆遜太太在起火時,已經無法發出聲音了。
“不過僅從報紙上,我看不出她有什麼地方值得被這樣對待——假設有凶手,凶手極有可能不是為了謀財,畢竟湯姆遜太太連個仆人都請不起呢。隻是什麼樣的火可以吞噬一個人,卻不會燒掉她所在的房子?”
福爾摩斯沒有等到反響,他不禁睇了狀似仍在認真看報紙的林蒙:“伍德,我想你一定有什麼獨特的看法,正等著抒發出來吧。”
林蒙抬起頭來,笑容逐漸擴大。
福爾摩斯握了一下手,大聲指明:“你知道怎麼回事!”
“恭喜你答對了,福爾摩斯,但我是不會告訴你的。”林蒙說著還伸了個懶腰,裝模作樣地感歎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感覺心情舒爽了很多呢。”
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一把拽過那份《每日電訊報》,撂下了一句話:“我自己會找出答案的。”
他就氣勢洶洶地離開了林蒙的宿舍。
林蒙在後麵喊道:“不需要我給你點提示嗎?”
福爾摩斯背影頓了下,卻沒有回頭說什麼,不過他沒忘在走出宿舍時,給林蒙帶上了房門。
林蒙聳了聳肩,並故意笑出了聲。
然後,接下來一個多小時裡,林蒙就繼續和她的公式死磕,卻什麼都沒有磕出來,反而是她中間相通了一個化學中關於丙酮的應用問題,還想出了怎麼精簡流水線難題,偏偏一直在做的計算沒有了頭緒。
林蒙鬱悶地以頭搶桌:‘真是見了鬼了!’
林蒙心想不能這麼下去了,於是她拿起了外套,出了宿舍,在宿舍樓外正好遇到了去而複返的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一見到她,就“哈”了一聲,正要嘲笑她的鬱悶之處。
林蒙做了個休戰的手勢,“你的新想法是什麼,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之前的鬱悶一掃而空:“人體自燃。”
他還帶來了好幾份相關資料的副本,都是關於像湯姆遜太太這種離奇自燃的事件記載,還有其他科學家關於人體自燃的設想。
林蒙接過去瞧了瞧,她沒說什麼,隻是揚了揚眉。
福爾摩斯立刻明了:“顯然伍德你另有科學性的設想。”
林蒙:“嗯哼。”
“恭喜你成為了一個挑戰解決人體自燃神話的‘不誠實科學家’,伍德。”福爾摩斯這次倒沒有諷刺的意味,而是非常單純地恭喜林蒙,他還在林蒙的目光下,侃侃而談道:“請允許我引用法醫卡斯波在《實用法醫手冊》的原話,‘在1861年的今天,如果還有誠實的科學家想去解決人體自燃的神話,那真是太可悲了。所有關於‘自燃’的證明都是完全不可信任的,是沒有專業知識的人提供的。’”
林蒙盯著他:“我有這本書,福爾摩斯。”
“我偶爾在一個書商那兒翻到了這本書。”福爾摩斯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不管怎麼說,伍德,我需要聽一聽你的設想。”
林蒙簡單地一說,福爾摩斯豁然開朗,然後就拉住林蒙的胳膊往外走,興致勃勃道:“我們需要去驗證一番,伍德。實踐出真知,不是嗎。反正你今天十分鬱悶,為什麼靈感沒有青睞你,不如換個新環境。啊,你出了宿舍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全被說中的林蒙沒好氣道:“我討厭你。”
福爾摩斯笑哈哈道:“彆這麼孩子氣,伍德。”
林蒙斜眼:“你就差一走三跳了,不孩子氣的福爾摩斯先生。”
然後,自認為都不孩子氣的兩人就出現了學校外。他們不好在學院的實驗室做點火實驗,而且最近正值學期末,實驗室供不應求,他們也不好加塞做額外的實驗。再者實驗室和普通民房還不同,所以為了求更嚴謹的效果,他們就隻有在劍橋郡的街頭尋找了一處廢棄的房屋,然後用買來的死豬,來代替人體。
關於人體自燃最合理的一種解釋,是燭芯效應。即將穿著衣服的人,設想成一個裡外反轉的蠟燭,衣服是燭芯,人體脂肪是蠟。即便很小的火苗也可能穿透皮膚,點燃脂肪,而後慢慢地、持續地燃燒。
這麼一來,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人體被燒成了火焰,沒有衣服包裹的部分卻完好無損,以及其他家具什麼都還安然無恙,因為沒有燃料,也沒有“燭芯”。再有湯姆遜太太酗酒成性,昨夜她一定喝的酩酊大醉,以致她根本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被慢慢地燃燒著,這也是為什麼她沒有呼救。
值得一提的是,在林蒙和福爾摩斯在廢棄房屋內驗證林蒙提出的設想時,他們倆多少做了點偽裝,不再是光鮮亮麗的劍橋學子。
事實證明,這是有必要的。
因為之後有流浪漢經過這兒,那名流浪漢把他們倆認成了浪蕩子,還企圖上來分一塊豬肉——他以為他們倆在烤豬肉來吃。
林蒙和福爾摩斯把流浪漢趕走了。
然後就那麼靜坐了幾秒,他們倆終於意識到他們倆都乾了什麼,以及這個小插曲又是證明他們倆乾的事是多麼不“科學”,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來。
一時間,大笑聲在這棟廢棄的房屋內回蕩。
林蒙假意咳嗽了一聲:“嚴肅,我們要嚴肅。”
福爾摩斯忍住了笑:“沒錯,沒錯。”
之後,為了打發時間,林蒙開始和福爾摩斯下沒有棋盤也沒有棋子的象棋,這讓他們的行為看起來更不可理喻了,幸虧期間沒有其他人經過。後來,他們倆有安靜了一段時間,林蒙開始想她還沒有“磕”出來的計算題,還是無果後,就拉著喜動不喜靜的福爾摩斯天南海北地聊起天來。
他們從黃赤交角變化聊到脂肪、蛋白質之詞的起源,從香煙的種類聊到了大航海時代,從窗外景色聊到了風景畫畫家。福爾摩斯說起他的祖母是法國畫家賀拉斯·凡爾奈的妹妹,他還說起他有個能力同樣十分出眾的哥哥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比他大七歲。
林蒙撐著下巴,盯著被燒得骨頭都裂開的豬道:“我的家庭沒什麼好說的。”
福爾摩斯撇撇嘴,用他慣用的調調道:“伍德,你得清楚我們並不是在玩交換遊戲。”
林蒙失笑,為他這包裹在不好聽話語中的好意:“是是。”
福爾摩斯飛了她一眼,為她這奇怪的調調。
再說這燈芯效應實驗,等到了第五個小時,豬骨頭才被燒裂,流出了骨髓,而骨髓中大約含有百分之八十的脂粉,因此繼續燃燒起來,還彆說,還帶了點饞人的香味。等到了接近尾聲時,又過了兩個小時,豬骨頭被燒成了灰燼,而身體上沒有脂肪的部分,像是腳的部分則保存完整,周圍撿來的木塊,和鋪在豬身下的毛毯,沒有被豬覆蓋的地方也沒有著火。
在他們倆剛做好記錄時,忽然聽到外麵傳來的叫嚷聲。
“先生,是的,就是這兒了!有人在裡麵縱火!”
林蒙和福爾摩斯對視一眼,是之前那個流浪漢,而跟著他過來的兩個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