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覺得,二十年輪回,是一種極好的城市屬性嗎?”
“按我目前所知,算頂級。”
“比如?”
“無窮無儘的勞動力,取之不竭的攻城手,還有因為永生而對城市產生的難以估量的忠誠,這些,都是揚州永不衰敗的支柱。”
“有道理,但是,遊仙蓁,你要明白,不會有一件事情,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
“你覺得,宇宙海的興衰大律之下,會有永生不死的人類嗎?連我們城市之心也避免不了徹底毀滅的結局,雖然我們的衰亡周期比人類要長萬倍。”
“可,揚州確實存在大批量活了數百年的人啊。”
“你是揚州土著嗎?你不是。揚州是人口流動性很大的城市嗎,不,它從不是,外人未必有資格窺見城市的真相。”
“...您是說,揚州永生人所謂的‘活著’,是一種異常狀態。”
“而且帶來了很多潛在的危機,比如,揚州持續五十年下降的人口總量。”
“???因為戰損嗎?”遊仙蓁有些摸不著頭腦。
老大哥搖頭,鬼知道一團黑毛哪裡來的脖子做搖頭動作:“不止。還因為他們仗著永生,有恃無恐,已經幾乎斷絕的生育率。”
遊仙蓁:“......”
“啊?永生人集體絕育嗎?”
七寶河被逗笑了:“生命的長度被無限延長後,人類的**也會隨之發生修正。”
“當死亡減少,新生的意義也會大幅衰減。”
“而沒有新生,這對城市中的社會係統而言,將是巨大的禍事。”
“這意味著,老人永遠把握權威,社會永遠一成不變,階層穩如泰山,墨守成規是美德,銳變革新是該被千刀萬剮的罪惡。”
遊仙蓁皺起眉頭。
她剛才確實沒考慮到這一點。
看來,城市之心思考事情,真的比普通活人寬廣太多,他們是從一個非常高的段位,來看待人類活動的。
“還不止如此。”毛團子補充,“如果僅僅是社會係統板結,人口緩慢下降,【昆侖】那個性格,他不會來找我。”
“揚州的永生人開始出現了極端異變。”
“他們變得,喪失了一些人類特征,比如語言,比如心跳,比如行動和思考能力。”
寒氣爬上遊仙蓁的背脊,“什麼叫,喪失人類特征?”
“活著,不就是人類嗎?”
【地府】看一眼七寶河,七寶河點頭,“我來講這一段。”
“動為動物,靜為靜物。”
“前幾年,你還混在綜合二大搞事的時候,新帝都曾經秘密送來過一批病變的永生人,當時老大哥是安置在3區的,我是3區的城市之心,治療是我全程負責的。”
“那些人很奇怪,我檢測他們的靈魂年齡,最小的一個也是二百歲出頭。按照咱們酆都的平均壽命算,早該入土一百多年了。”
“但他們還活著,卻又不算真正的活著。”
“他們的病症普遍表現為,灰綠色皮膚病變,粗糙如樹皮岩石,行動異常遲緩,思維停止,五感銳減,一些神經反射的實驗表現還不如猴子敏捷,喜歡長時間站立,拒絕進食——”
“——最嚴重的患者,最後成了一具僵屍,石頭一樣,硬邦邦的,你說他不是人嗎?刀子切破皮膚的時候,有鮮血流出來,你說他是人嗎?他的樣子已經和植物或者裹著苔蘚的石頭沒大區彆了,不動不言,除了天天消耗醫療資源之外,還不如死人,至少還能屍體漚個肥。”
“最後,我沒能找到特效療法,隻能給他們加固了一批靈魂和精神buff,送回了新帝都。”
七寶河攤攤手,很無奈,“我雖然是buff之王,但本質,不是治療屬性。”
“明天我去見見【百病】,說不準有新思路。”
“是叫百病吧,茅斯之心?”
遊仙蓁結巴道:“是、是【百病】。”
說完後,她臉色發白,深呼吸好幾次,才轉回正題,“所以,大佬,你們的意思是說,揚州永生人的異變,是最後變成....植物和石頭?”
七寶河用一種悲憫的目光注視著她,“我並不知道。”
“我是個城市之心,我不是人類,我雖然長壽,卻依然有儘頭。”
“但我對宇宙海的理解絕對比才幾百年壽命的人類要強。”
“血肉生命不可能沒有儘頭,那是和宇宙海大律對抗。”
“如果你把永生定義為漫長的壽命,那宇宙海中,‘真正的永生,不是時間輪回,不是返老還童,而是成為塵埃,成為靜物,成為石頭,永遠陪著浩瀚星河。’”
病房裡一片死寂。
遊仙蓁已經無法用語言表達自己的震撼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揚州城的福報背後,竟然是這般慘烈的噩運。
生命的精彩在於變化。
變成石頭變成苔蘚,永遠陪伴著城市,聽起來真是“浪漫”...個屁!
“所以,新帝都之心是因為揚州永生人變成了‘人肉苔蘚’,才來找咱們酆都的嗎?”她深呼吸,再深呼吸,提問。
毛團子好奇地盯著她,研究她的表情,“嗯,是呢唄。”
“人肉苔蘚,好叫法。”
“不然【昆侖】能找誰呢?”
“揚州永生人的症結在哪兒?在他們不死啊。”
“那宇宙海間,距離死亡真相最近的城市是誰呢?”他驕傲地飄了起來。
遊仙蓁:“......”噫,好得意。
“是酆都。”
毛團子快樂地飄來飄去:“所以呀,才會有和新帝都的暗中交易。”
“【昆侖】摳著呢,他本身不願意放棄揚州這個萬年軍區,有一說一,揚州練出來的攻城手質量確實好——但他本身的屬性又解決不了揚州之心。”
“所以,我們商量好了,暫時租借,時間的話,我和他撕逼撕到了二百年,代價是,我得幫著揚州之心改造。”
“要是彆的區,比如醫療獨角獸區啊,新帝都說借就借了,但揚州城不聽話,說借就借怕是做夢,那麼——”
“——酆都去打,新帝都不許攔,打下來了,就歸我們,打不下來,新帝都也不能放出輿論汙蔑我酆都。”
是呢,幫他們收拾爛攤子,還敢來嘴賤?
遊仙蓁笑起來。
沒錯。
酆都也很眼饞揚州煉攻城手的奇效,租來用用唄。
毛團子果然又聽到了遊仙蓁的‘情緒’,哼了一聲:“笑話我?”
“嘁,你們都是一幫無知崽種。”
“覺得什麼時間輪回好啊,好個屁,真是一百年不見,換了人間。”
“一百年前,活人哪有幾個認為幾百年不死是好事的?”
“老而不死是為賊,幾百年不死,你像想做屍僵嗎?”
遊仙蓁癟癟嘴,沒再說什麼。
她確實羨慕過揚州的時間輪回,但也隻是人有我無的一點點羨慕,比浮雲還輕。
社會主義的狂戰士,怎麼會被這些吸引?
生命的精彩,自然是變化與可能。
要在有限的人生中,活出更多意義,將自己奉獻給解放全人類的偉大事業啊。
作者有話要說:
人肉苔蘚這個點,我之前在《鬼吹燈》第八部巫峽棺山讀到過,QWQ,向大家瘋狂安利鬼吹燈,天下霸唱真是霸霸!
嗯,酆都和新帝都有“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