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終於消失在了黑光深處。
遊仙子膝蓋一軟,差點癱在地上。
從沒過的沉重悲傷感,仿佛血親慘死眼前,剛才險些壓垮了他。
他的妹妹,另一條時間線,栽培了他教他做人做事的遊仙蓁,真的走了。
不會再回來了。
想到這裡,遊仙子淚如泉湧,眼淚落下來,打濕了地麵上殘破的書頁,遊仙子將它撿起來,還帶著沒燒完的煙灰,他跪倒在地,哭得直不起腰來。
他記得仙蓁說的一切。
也堅定了信念。
酆都之心就在眼前,他會勇敢無畏地幫助母城剪掉記憶。
但是,就一分鐘,讓他先哭一分鐘吧。
如果一分鐘後,清洗一切,記憶重啟,也許我也會……沒辦法清晰的記得她了。
酆都之心有些失神。
黃澄澄的大眼睛視線微微向下,鬼潮早已合攏,再也看不見剛才走入冥府的二人蹤跡。
我真的長大了。
毛團子出神地想著,這種事出在眼前,我沒有暴躁發脾氣,我竟然能安靜地呆在原地了。
人類的感情,真的是很有意思的東西。
稍微體味一下,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酆都之心含混地想著,一會想到在宇宙公轉時,遇到的那些城市之心夥伴,一會又想到三百年前,年幼的他,被遊仙蓁一手帶著,在熹微的晨光中,磕磕絆絆一點點背誦**宣言。
時間是一維的,一去不回頭。
再回不去了。
遊仙子伸手接住他的淚水。
原來城市意誌的淚水,和人類沒有區彆。
他張開天賦網,千萬條淡藍色的記憶,爬上了酆都之心的絨毛。
仿佛整整一座海洋的記憶,決了堤,俯衝而下,遊仙子瞬間臉色蒼白。
好高的記憶密度。
遊仙子咬緊牙關,才剛剛數秒鐘,他便覺得要堅持不住了。
三百多歲的酆都城,他見識過太多,廣袤紛繁的宇宙,燦若星海的人類英雄們,連接成了比太空還要空曠浩然的精神海,略微失神,便會溺死其中。
遊仙子數次進入又退出來,頭暈目眩。
這怎麼行?
我答應過她的!
遊仙子拔出短刀,□□在腿上,鮮血噴湧,他將沒燒完的書頁用血泡透了,貼在眉心上,保證靈台清明,最後,在通訊器天網係統中發了一條求救,隨後閉上眼睛全心沉入酆都之心的精神海中。
等到蘇鹽和噩夢島帶著一隊擴大天賦者趕到支援時,鬼潮已經平息大半了,滿地乾涸的黑水,樹上、地上、河水中,寫滿了紅字,細看,竟全是鮮血刻的。
“她說,我是酆都王冠的明珠。”
“我可以的。”
“妹妹,怎麼會這麼疼”
“不,我不能給她丟臉。”
諸如此類的內容,滿地都是。
遊仙子臉色白得像鬼,滿眼血絲,渾身的天賦場衰弱如上岸的活魚。
聽到腳步聲過來,他才睜開眼睛,嘶啞開口:“蘇隊長,你來了。”
蘇鹽心頭一酸,“辛苦了。”
酆都之心伸出幾縷毛毛,摸了摸遊仙子的腦殼,噩夢島忍不住,上來扯開來兩個人的連接,將遊仙子拖走,紅著眼圈:“行了,你很好了,彆再勉強自己了。”
遊仙子虛弱地笑了笑,“我做的還不錯吧。”
噩夢島心酸楚楚,“特彆好。”
“我活了快五百年了,你是我見過最棒的精神係,一個人安撫了一顆甲級城市之心。”
遊仙子忍不住撇了嘴,忍了不知多久的淚水,又流了下來:
“那我,算得上酆都的明珠嗎?”
“算!”
“那就好,那就好,我總算……沒有辜負她。”遊仙子推開噩夢島的攙扶,顫巍巍站了起來,向酆都之心跪下,“母城,我儘力了,原諒我。”
“從今天起,酆都,重啟。”
酆都之心眼神澄澈,望著他,隻覺得心中平靜,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但又並沒忘掉那個名字,一切都被撫平了,沒了喜怒哀樂,也沒有愛憎。
“我原諒你。”他低聲說。
蘇鹽看的搖頭,將遊仙子扶起來:“快起來。”
遊仙子卻推開了她的手,眼神中,再沒了過往的迷戀和仰慕。
蘇鹽一愣,她沒明白之前少年的眼神代表什麼,但敏銳的感覺到了變化:“你怎麼了?”
遊仙子低下頭。
我沒怎麼。
開了酆都之心的腦殼,“一日看儘長安花”,而已。
暗戀,真是種無用又浪費精力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