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不好奇我做了什麼嗎?”
蘇映秀眨眨眼,“不好奇,反正等會兒回去就知道了。”
馬文才泄氣了,原本還想邀功說按照她的想法,將王藍田交給祝英台處置了,可蘇映秀不接招,他也說不出來,總感覺會很羞恥,有種討她歡心的意思。
傍晚,結束騎射課,在去往飯堂的路上,蘇映秀注意到周圍人看馬文才的目光更加懼怕,心裡猜測大概與今天下午的事有關,同時也聽說了王藍田的下場。
山長把人開除嶧山書院,明天就要收拾東西離開。
馬文才故意傷害他人雖事出有因,但扔被罰打掃書院一個月。
王藍田的離開,書院除了他那些小弟,應該沒有人會懷念,哦,也許還要加上梁山伯和祝英台。
蘇映秀倒是也想懷念他,但謝道韞突然找上門,再三請求她幫一個忙。
蘇映秀也沒有問什麼事就一口答應了,畢竟謝道韞幫她隱瞞身份,她欠謝道韞一個人情。
然後第二天,蘇映秀就跟謝道韞兩人單獨下山了。
兩人來到山腳鎮子上唯一的一家三層客棧,謝道韞要了一間上房,並推辭了熱情的店小二,把蘇映秀拉到梳妝台前坐下,拿起桌上的眉筆就要給她上妝。
蘇映秀終於意識到情況不對,連忙阻擋謝道韞在她臉上比劃的動作,“先生到底要我幫什麼忙?”
謝道韞說:“我想請公主穿上女裝,用我的身份去見一個人。”
“什麼人?”還要穿女裝,蘇映秀立刻拉響腦子裡的警報器,表情謹慎。
“公主可知道琅琊王氏?”
蘇映秀滿頭霧水,頷首道:“知道,宰相王導,大書法家王羲之都是出自琅琊王氏。”
謝道韞神情憂鬱,“叔父傳來消息,要我與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相親。”
蘇映秀沒覺得有何不妥,還稱讚了句,“這挺好的,謝宰相很開明,還知道商量婚事前先讓你們見一麵。”
謝道韞不這麼想,她說:“可我並不了解那王凝之的相貌品性,就這樣貿然見麵總覺得不妥。”
你不見就讓我去見?!
蘇映秀急忙勸她,“先生想差了,正是因為不了解,宰相大人才讓你們見麵相親,隻有你親自考察過那王凝之,深度了解過後,才知道你們三觀是否一致,這段姻緣是否合適……”
謝道韞打斷她,“三觀是說佛家的一心三觀嗎?”
蘇映秀忘了謝道韞是地地道道的古人,略作解釋,“我說的三觀是指個人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
這三個觀念其實很好理解,謝道韞是才女,結合字麵意思就能猜出大概,她很認同蘇映秀說的這個新詞語,但仍有些躊躇。
見狀,蘇映秀加大力度,“謝宰相的良苦用心,先生莫要辜負才是!而且見麵並非成親,還有後悔的機會,不喜歡了就告訴宰相,憑先生的才貌家世,就算你以後獨身一人,彆人也隻會誇你愜意灑脫,而不是說你嫁不出去。”
謝道韞噗嗤一聲被她逗得笑出來,表情終於不是一副苦大愁深的樣子,也不想著讓蘇映秀穿上女裝,扮做她與王凝之見麵了。
“那公主陪我見見王凝之吧,也好從旁給我提些意見。”
蘇映秀鬆了口氣,打趣道:“怎麼先生還怕那王羲之長得太俊,到時您當局者迷不成?”
“促狹!”謝道韞被她說的有些臉紅,雖然她的確是那麼個意思,但看破不說破,她不要麵子的嗎?
謝道韞與王凝之約定見麵的地點就是這家客棧的雅間,等小二進來稟報說人來了,蘇映秀才陪同謝道韞一起過去。
當然她不是穿男裝去的,而是換了謝道韞原本給自己準備的丫鬟衣服。
謝道韞與王凝之相談甚歡,兩個人聊了一下午,結束時還意猶未儘。
回書院的途中,謝道韞臉頰緋紅的問蘇映秀覺得王凝之怎麼樣?
蘇映秀想了想,把她觀察到的說了出來,“家世外貌,才學品行,身為琅琊王氏子弟不用質疑,但唯獨一點,他好像過於沉迷五鬥米道。每每與你聊及此處,他的聲音就會不自覺加大,情緒也變得激動起來。”
謝道韞臉上紅暈退去,神情若有所思,顯然是在認真考慮。
蘇映秀也不打擾她,視線在兩旁叫賣的攤子上略過。
有一個坐在台階上吃糖葫蘆的小孩,因為長得太可愛,蘇映秀就多看了兩眼,然後她就注意到小孩身後的房簷上爬著一條花斑蛇。
蛇的上半截身子懸在半空中,如果掉下來絕對會咬到小男孩,憑蘇映秀的眼光可以確定,那條蛇有劇毒。
蘇映秀想了不想,立刻衝上去將小男孩抱著離開那個位置,正準備放下孩子除掉毒蛇。
禍不單行,從拐角突然竄出一輛發瘋的牛車,已經接連撞毀了好幾處販賣攤子,路上百姓也被無辜波及,慌亂地尋找躲避的地方。
“小心啊牛發瘋了,都讓開!!”
牛車的主人在後麵拚命追趕,揮著鞭子喊得聲嘶力竭。
這種情況容易發生踩踏,蘇映秀不敢將孩子放下,就朝謝道韞站的方向扔過去。
謝道韞精通箭術,經常拉弓的她手臂力量很強,孩子被她默契接住,安然無恙。
蘇映秀此時已經提氣躍起,然後一路踩著周圍人的肩膀,跳上搖搖欲墜的牛車,抓住綁在牛身上的韁繩,雙臂發力……
等黃牛被她控製住不在發瘋,蘇映秀已經被菜葉子、果肉汁水......弄得渾身臟兮兮。
謝道韞將孩子交給他的父母,走到蘇映秀麵前幫她摘掉葉子,“還是換身乾淨的衣服吧!”
蘇映秀本想先忍忍,到了書院再說。可轉頭一想,書院洗澡更不方便,而且她身上實在黏膩的難受。
客棧裡,蘇映秀洗完澡,謝道韞也買了衣服回來。
蘇映秀接過來一看,“怎麼是女裝?”
謝道韞也是一愣,“我忘了你現在是男人,下意識買了女裝。”說著她就要去拿蘇映秀手裡的衣裙,“我再去換。”
“不用。”蘇映秀躲過她的手,現在外麵天已經黑了,就算謝道韞有武功底子,蘇映秀也不放心。
再說了謝道韞可是個大家小姐,跑腿的事乾一次就夠了,總麻煩人家就算她是公主也不合適。
“等我們回到書院估計天已經徹底黑了,我穿女裝注意點沒關係,就算被人瞧見也可以說是你的丫鬟。”
謝道韞被蘇映秀說服,也沒有堅持。
蘇映秀穿著女裝拎著臟衣服,和謝道韞回了書院各自的房間,這一路上,她們很幸運地沒有碰見什麼熟人。
守門的人見到她們,不用謝道韞解釋,就自然而然認為跟在她身後,低垂著頭的蘇映秀是她的丫鬟,親切地打過招呼就放行了。
馬文才不在房間,估計是書院太大,要打掃的地方太多?
蘇映秀趁機連忙換了身上的女裝,然後將衣服丟進空間毀屍滅跡,同時她還扔進去了幾件男裝,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如果她空間裡有男裝,今天完全可以告訴謝道韞,自己畏寒穿了兩件衣服出門,這樣既不用擔心明明沒有帶東西,卻多出一件衣服惹人懷疑,也不用被迫穿女裝,忐忑不安擔心被人撞破。
蘇映秀忙活完剛坐下,馬文才就回來了。
“打掃書院累嗎?明天要不要我幫你一起做。”
“不用!”馬文才像是被嚇到,“有馬統幫我就夠了!”
馬文才今晚看起來好像有心事,做什麼都心不在焉。
眼瞅著他再一次神遊天外,蘇映秀不得不提醒他,“你那把弓已經擦了兩次了,在擦下去就要包漿了。”
“哦!”馬文才一怔,窘迫地將弓放回架子上。
然後他就去拿銅盆,準備打水洗漱。
蘇映秀歎了一口氣,攔住人把銅盆截下來,“臉你也已經洗了三遍,還有......你拿的是我的盆。”
馬文才盯著銅盆底部,那個鐵畫銀鉤,酣暢飄逸的“蕭”字,陷入長久的沉默。
今天一早蘇映秀就告假陪謝道韞下山考察,所以並不知道書院裡發生了什麼事。
“你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不如說出來,一人計短兩人計長,說不定我有辦法幫你呢?”
“我很好,我沒事,我困了。”
馬文才慌裡慌張地爬上床,然後用被子蒙住頭,拒絕與蘇映秀對話。
蘇映秀沒辦法了,總不能去掀馬文才的被子,把人揪出來。
她盯著床上那團隆起的被子,認真想了想,猜測應該是馬文才一時間接受不了,世家公子哥要像下人一樣,打掃整個書院的落差。
不過這種事情久了就習慣了,沒什麼大不了的,相反,蘇映秀還覺得這是好事。
馬文才性格狂傲不羈,打掃書院能磨煉他的心性,對他以後為官做人都有好處。
蘇映秀不在糾結,吹滅桌上的蠟燭,跟著上床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