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發燒,濕衣服再不換下來想燒成傻子麼？”林肅看他狀態確不太對，伸手去解他扣子。
葉懷唐抓住他手腕，在外麵雨天還不覺得,在車內臉紅幾乎可以跟那燈光一個色調,他手腳軟綿綿沒有什麼力氣：“你欺負我……”
“嗯，就欺負你，誰讓你沒辦法反抗。”林肅繼續解下他濕漉漉衣服，少年身體不似成人,白皙而纖瘦，因為發燒緣故冷渾身顫抖，林肅沒有多看，匆忙給他擦乾了雨水裹進了毯子裡道,“褲子自己脫。”
葉懷唐被裹進毯子裡時候意識已經有些昏沉，他拉緊了身上乾燥而溫暖毯子,濕漉漉頭發本來靠在後座，因為沒有受力點而側到了林肅肩頭,呼吸熱滾燙：“我好累……”
他這話帶著些撒嬌意味,有些無意識蹭了蹭，林肅低頭看著他通紅睡顏,明明臉上雨水已經擦很乾淨了，那睫毛上卻還帶著水珠，眼角處濕潤像是隨時能夠滑下淚珠來。
“真是欠了你。”林肅歎了一聲,手伸進去幫他脫下了濕漉漉褲子,擦乾淨以後又換了條毛巾給他擦頭發。
這位班長頭發一向不允許彆人亂動,現在卻是側著腦袋任由他亂摸著。
司機坐在前麵很認真開車,但總覺得哪裡不太對,明明是親切友好同學情誼,他莫名就想到了女朋友每次看見兩個帥哥在一起時捂嘴偷樂，就特麼很迷。
他們還是未成年人，不要多想，不能看見兩個帥小夥在一起就想人家關係不純潔，尤其其中一個還是他老板。
艸，特麼雨天撿人真很撩，換他女朋友在這裡得尖叫。
司機心裡百轉千回，出口時仍然是一位淡定沉穩成年人：“林總，要回您家還是去醫院？”
“去醫院。”林肅能診斷出葉懷唐身體狀況不太好。
心靈受到了極大衝擊，又淋了大雨，不及時降溫很有可能燒成肺炎，到那個時候可就麻煩了。
“好。”司機嘴上應著，心裡卻在嘀咕，果然男人嘴騙人鬼，說好去家裡直接等人睡了轉頭就送進醫院，嘖，年輕人啊。
葉懷唐被抱進醫院直接掛上了吊瓶，連病服都是林肅給他換。
醫院到了晚上很安靜，林肅從病房出來對司機道：“我在這裡就行，你先回去吧。”
“那明早我來接您？”司機問道。
雖然老板是很厲害，可現在還是個學生，聽說好像是班級裡排倒數第一第二那種，就很迷。
“不，幫葉懷唐都請個假，就說感冒發燒了，至於我就不用了。”林肅叮囑道。
葉懷唐不上課那是事出有因，他不上課連老師都習以為常了，要真是一起請假，班主任可能才要懷疑他拐帶了她好學生。
司機將各種單子交給他後離開了，林肅則坐在了一旁陪床上，就著床頭小燈看著正睡很沉葉懷唐。
在彆人還處於象牙塔中時候，他已經花費了無數時間和精力去學了彆人未必會接觸到東西，在很多人看來他已經足夠優秀，他也對自己要求嚴謹，看似很強大，可以照顧到所有人，其實都是人，都會有軟弱而需要依靠和安慰時候。
“彆……逼我…”躺在床上少年喃喃了兩句，手指不自覺握緊。
林肅握住了他手，將那修長白皙手指納入掌心之中：“不逼你，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我……儘力……”葉懷唐仍然在囈語著，緊閉眼角滑下了淚珠，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麼，林肅幫他擦過，那淚珠燙嚇人，擦過一次又滑落了下來。
“我知道，你已經足夠努力了。”林肅輕聲說道，“真已經足夠了。”
欲.望是人天生所有，懂得克製是人美德，但這不意味著壓製所有欲.望，即使是聖人都做不到。
葉懷唐情緒在緩緩平複，隻是手指攥緊了林肅手一直沒有鬆開半分。
外麵雨聲從嘩嘩作響慢慢轉為了淅淅瀝瀝，司機到家時候女朋友正坐在沙發上盤著腿追劇，看他進來時扭頭問道：“這麼晚老板還叫你出去？也太辛苦了吧。”
“這麼晚還不睡覺，在等我啊？”司機換了拖鞋，坐在她旁邊道，“也沒什麼，就幫老板接了個人，大雨天……我跟你說……”
他這麼一番雲雲，女朋友已經從困揉眼睛轉為了精神振奮，雙目放光看著他：“臥槽，這什麼絕美愛情！”
“人家是同學。”司機說道，雖然他也覺得有那麼點兒不太對勁。
“絕對是愛情，要是我離家出走，我男朋友不等我說一下子就察覺，還把我撿回家，我一定馬上就想嫁！”女朋友興奮搖他胳膊，“還有呢，還有呢？”
司機是弄不太明白女朋友腦回路：“他還騙人家說去家裡，結果等人家睡著就送去了醫院，這可是欺騙。”
“這是善意謊言啊，又霸道又溫柔，絕美愛情，現在弟弟都這麼會麼？”女朋友捂心歎氣。
司機：“……”
人間不值得。
這年頭真是沒給直男留點兒活路。
葉懷唐吊瓶是在半夜上完，有了藥效加持，明顯睡更沉了些。
“現在體溫是降下來了，但是病情後續還會有些反複，這邊不建議出院。”醫生皺眉說道。
“他這是著涼以及情緒波動引起高燒，不是病毒發燒，回去我會注意保暖和休息，再開上幾副藥就沒有問題了。”林肅平靜說道。
不管葉懷唐是因為什麼原因不想來醫院，總有他理由，既然他不想，這個時候就不應該再繼續刺激他情緒。
著涼引起發燒高熱確會引起身體變化，但不算什麼大病，林肅說在理，出院流程也走相當順利，大半夜叫車直接抱著人回了家，房間裡已經恢複安靜，隻有客廳燈還亮著，像是有人刻意留著。
一間客房給姬恒用了，另外一間是保姆經常住地方，林肅思索了一下，還是抱著人進了自己房間，雖然房間布置一如既往是個中二少年，但是柔軟床榻和被褥都是林肅喜歡材質，葉懷唐陷入其中，臉頰無意識蹭了蹭枕頭，一路上移動也沒有讓他醒來。
林肅轉身去洗漱，順帶著將沾濕衣服全部洗乾淨晾了起來，在沙發上睡了幾個小時，然後淘米煮粥，順帶做兩個十分清爽小菜。
姬恒抓著頭發從房間出來時候，聞到了香味，本以為是保姆，湊過去看見是林肅時候困勁都驚沒了：“兄弟，在這裡整什麼黑暗料理呢？”
林肅攪著鍋裡粥道：“板藍根煮泡麵，要不要來一碗？”
姬恒滿臉嫌棄：“你自己吃吧，我上學去了。”
“這麼勤奮？”林肅說道。
姬恒轉身進了洗手間，洗著臉說著話：“嗨，那不是要超過年級第一麼，說出去話潑出去水，不能讓那小王八蛋覺得我出爾反爾，沒有信譽。”
男生真要收拾起來五分鐘就能搞定全部，姬恒很順手從林肅冰箱裡取出了麵包叼在嘴上，走到玄關時候看見了一雙濕漉漉鞋子，一雙明顯不符合林宿平時穿鞋風格鞋子。
“兄弟，你昨晚帶人回來了？”姬恒從玄關處探頭，直勾勾看向了林肅緊關房門，“男人，女人？”
“保密。”林肅從廚房走了出來，拎起那雙鞋道，“忘了曬乾了，多謝提醒，拜拜不送。”
姬恒眯眼看他：“還沒有搞定？不對，都帶回家了，昨晚發生了什麼沒有？”
“什麼也沒有發生，快跟你小王八蛋相親相愛去吧。”林肅一把將他推出了房門。
姬恒覺得他這兄弟狀態跟以前實在有點兒不太一樣，這大概就是隱藏大佬風範吧：“對了，你昨天整那個跟中病毒一樣…”
哐一聲，門在姬恒麵前關上了。
姬恒：“……”
特麼網上說什麼有了媳婦忘了兄弟竟然是真。
什麼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就是寧願斷手斷腳也不能裸奔意思。
姬恒離開了，林肅整理了一下客廳，將小粥和菜端進了自己房間，床上人蜷縮著身體，整個人都陷在裡麵，雖然是側躺，但是姿勢仍然標準。
林肅探了一下他額頭，熱度已經降下去了，隻有些微微低燒，林肅手不冷，但似乎因為這個動作，那本來熟睡人有些迷茫睜開了眼睛。
“這是哪兒？”葉懷唐聲音有些軟綿綿，“天亮了麼？是不是得上學了？”
“我跟老師請了假，你今天在家休息。”林肅坐在床邊說道，“還難受麼？”
葉懷唐確還是有些困倦，但是昨晚那種好像渾身冷透感覺已經沒有了，他眨了眨眼睛恢複了清醒，看了看周圍道：“這是你家？”
“對，我家，沒送你去醫院，餓麼？”林肅問道。
葉懷唐抬了一下手，看著手背上針眼道：“輸液了，沒去醫院誰給我紮？”
“我紮，第一次紮針還紮挺好。”林肅笑道。
葉懷唐放下手看向他：“你？！你知道空氣栓塞麼？”
他這明顯在緊張，林肅失笑，曲指敲了一下他額頭道：“總算恢複精神了，放心吧，不是我給你紮，我讓醫生來給你紮。”
紮針這種事隨便一個診所醫生都能夠做到，雖然林肅曾經親手紮過針不計其數，絕對不會因為疏忽大意出這種醫療事故，但是還是沒必要讓他真擔心了。
葉懷唐輕輕鬆了口氣，從床上撐著坐起來道：“你這家夥安慰人就不能換個其他方式麼？”
“來，班長，我來喂您吃早餐，保證服侍周到。”林肅將碗端到了他麵前道，“這可是我親手做營養早餐，有沒有覺得安慰到？”
葉懷唐愣了一下捧過了碗，碗邊是溫熱，並不燙手，碗裡是白粥，沒有什麼稀奇東西，就是一碗白粥，可卻是林肅親手做。
在葉懷唐看來，這一碗白粥比那一桌山珍海味都要來讓人窩心，他垂下了眸，掩去了眸中酸澀，沉了一口氣道：“謝謝。”
“不客氣，我能問一下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麼？”林肅說道。
葉懷唐捧著碗，接過了林肅遞過來勺子，將白粥送進了嘴裡，粥比想象中還要軟糯可口。
葉家奉行是食不言，寢不語規則，也不會允許坐在床上吃東西這種事情，但他現在做著這樣舉動卻覺得心裡鬆快很。
“吵架了。”葉懷唐抬頭說道，“然後可能以後要離開葉家了。”
“為什麼吵架？”林肅問道。
葉懷唐手指不斷摸著碗沿道：“我覺得很累，他們對我期許太高，但我做不到，林宿，是我還不夠努力麼？”
“不是，其實你自己心裡已經有答案了。”林肅伸手摸了摸他頭發道，“離開以後有什麼打算麼？”
葉懷唐下意識去摸自己褲兜，林肅從床頭拿過他手機遞到了他麵前道：“在找這個，手機防水性能不錯。”
這個人好像能夠明白他在想什麼，葉懷唐打開了手機，調出自己賬戶道：“葉家那邊已經把副卡凍結了，還真是絕情。”
“不是絕情，是想讓你知難而退，自己乖乖回去。”林肅說道。
掌控欲強人不會主動低下自己高傲頭，隻會用這種強製手段讓彆人低頭。
葉家隻有葉懷唐一個兒子，斷絕父子關係這種事情是氣話，所以他們絕對不會放任葉懷唐自己一個人不回去。
葉懷唐神色有些複雜看著他道：“你好像很懂。”
“你忘了我爸是怎麼對我？”林肅拍了一下他肩膀道，“我們也算是同是天涯淪落人了，難兄難弟。”
“難兄難弟還能一擲幾百塊，視金錢如糞土？”葉懷唐悠悠道，“你父親好歹沒有斷了你生活來源。”
“斷了，這些錢是我自己賺。”林肅平靜開口道。
“你自己？！”葉懷唐有些詫異，“你自己賺，你怎麼賺？”
“自己投了點兒資，我不信你沒有自己隱藏投資。”林肅勾起唇角說道。
能在表麵做麵麵俱到人，私底下又怎麼可能不下功夫，即使明麵上行動沒有什麼反抗，潛意識也會做好反抗準備。
葉懷唐在這一刻覺得心臟跳動有些劇烈，他深呼吸了一口，才將這種遇到知己喜悅壓了下去：“你怎麼知道？”
“我聰明啊。”林肅笑了一聲道，“要不然怎麼能夠在雨天撿到一個臟兮兮濕漉漉班長，彆人都撿不到，就我撿到了。”
“你這話真像全世界都能撿到貓就我撿不到一樣。”葉懷唐將空了碗放在了一旁道，“你把我當貓了麼？”
“對呀，我這裡剛好有一間空置貓窩，雖然不夠寬敞，但是能夠遮風擋雨，偶爾還有自製貓糧投喂，離家出走小貓咪要不要考慮暫時居住在這裡？”林肅笑了一聲問道。
“居住費用是什麼？”葉懷唐覺得這樣隱晦收留很貼心，但即使是朋友，也不能理所當然白吃白住，那樣隻會消磨彼此友情。
“付一半食材和水電費，好好教我讀書。”林肅也沒有刻意跟他客氣，因為即使居住在這裡，葉懷唐也應該跟他處於一種平等位置上，而不是他以恩人身份在收留。
“成交。”葉懷唐心裡鬆了一口氣，笑道，“那教你讀書就從現在開始吧。”
“你還在生病呢。”林肅說道。
“我自己身體我自己知道，今天差不多就好了。”葉懷唐掀開被子打算下床，這次高燒他心裡還是有點兒數，心結解開，離痊愈就不太遠了。
隻是當他看著自己身上穿著衣服時愣在了原地：“這不是我衣服吧？”
當時在雨裡總覺得腦子有些暈乎，他不僅抱住了林肅，還朝他撒嬌說他很暖和，後來被脫衣服時候還拉緊了衣領。
之前那種在現在看來什麼荒唐事情浮現在腦海，葉懷唐看了林肅一眼：“我這衣服……”
“我給你換，有什麼不對麼？”林肅麵部表情很坦誠，就讓葉懷唐覺得自己好像有那麼點兒多想。
“今天休息一天吧，我腦子還有點兒暈，怕教錯了。”葉懷唐拉起被子直接躺下，被子蒙過頭頂，在那一瞬間莫名覺得自己有些沒臉見人。
林肅拍了拍他被子道：“還有小菜沒吃，光喝粥不吃菜營養跟不上，長太瘦了，得好好補補。”
他這嘴巴真是壞很，葉懷唐鑽在被窩裡悶聲道：“一頓不吃餓不死。”
“可是你還沒有刷牙洗臉。”林肅繼續說道。
雖然一晚上沒有刷牙洗臉也沒有什麼，但對於葉懷唐這種有些許潔癖就有那麼點兒不能忍，他直接從床上坐起，直直瞪著林肅道：“你是不是欠揍？”
林肅直直看著他，半晌吐出了兩個字：“委屈。”
葉懷唐神色變幻不定，有點兒想打他，又有點兒像笑，硬生生要把自己神情變成陰陽怪氣：“你不要說話！”
林肅起身讓開了位置，伸手讓他出門，還真不說話了。
葉懷唐病情果然沒有反複，低燒持續到了下午就已經完全降下去了，剩下吊瓶不需要再掛，隻是吃些藥維持免得複發，第二天明顯就能夠上學了。
家裡新添一個人，有些東西林肅有備用，有些東西卻需要新添置，出門需要換衣服，葉懷唐雖然對林肅穿那些衣服不會置喙什麼，但他拒絕那種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林肅從衣櫃裡找了找，找到了上次去他家時穿那套比較規整衣服道：“這身怎麼樣？”
葉懷唐不喜歡用彆人用過東西，包括衣服，寢具，但這種習慣在林肅這裡好像都變成了空談。
是因為那被子裡裹著清爽香味，還是因為這裡一切看似雜亂卻處處乾淨，連角落處都沒有灰塵緣故，又或者是因為他隻對林肅這個人例外。
葉懷唐說不清楚原因，但穿上林肅穿過衣服站在鏡子前麵時，他莫名想到了雨地裡那個擁抱，他體溫好像直接透過冰冷皮膚暖到了心裡一樣。
衣領上有那個人味道，沒有甜味，隻是很清爽，很獨特屬於那個人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