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還真是善良。”楚淩閻饒有興味看著他道, “可他若在，日後你就隻能喚他師兄了。”
楚汐垂目道：“那是我事情，清霄真人收他為徒, 自有他道理。”
便是認這樣一位師兄, 日後於自己也沒有什麼妨礙, 若是能結善緣自是好，若是不能，他想報答也隻有清霄真人而已。
楚淩閻輕笑了一聲：“你就這麼篤定清霄會收你做徒弟？”
楚汐垂眸不語, 他並不確定, 清霄真人前世並未收徒，不論天賦多麼高絕弟子都未曾收下, 可他收了林肅，或許他希望會更大一些：“儘力而為便是。”
招募在即, 九霄仙門之中也是難得忙碌, 各項考核皆是由清霄真人負責, 長老們脾氣不一, 但大多還算和藹, 這一位雖是出塵絕世之人, 可那一身冰霜之意讓靠近弟子說話都要思量再三。
他們眸中倒有仰慕，隻是敬畏之意更多，處處循規蹈矩, 沈清溏看過去覺得每個人似乎都是一模一樣, 態度愈發冷淡了幾分：“心魔境此處不可錯漏，派幾人從中測過。”
以往長老布置考核皆是讓人直接上, 卻未曾想到到沈清溏這裡竟然要讓弟子試過才用。
“長老, 這會不會多此一舉？”一個弟子拱手道, “長老實力我等皆是信服。”
“既是內門弟子, 這等入門弟子能夠通過，爾等也應通過才是，有何不妥？”沈清溏看著他說道。
他未動威壓，那弟子卻是謹慎又低了些身子：“無不妥之處。”
“且去安排吧。”沈清溏吩咐後直接離開。
清霄峰頂長年積雪，無落雪時連飛鳥聲音也無半分，沈清溏落在了峰頂，本要往屋內走時卻聽到了那異動聲音。
無令牌可入清霄峰者這修真界應無一人才對，沈清溏屏住了呼吸，踏上台階時候剛好看到了那開門出來人影。
經年不見，茫茫白雪中一人如畫，俊美如斯，或許是眼前這一幕太過於美好，又或許是看到了許久未見人一時來不及反應，沈清溏覺得心底有一種莫名東西在發酵。
“師父，我回來了。”林肅上前，很是自然扣住他腰將人抱進了懷裡，五年未見，冷香如舊。
溫熱身體觸碰，沈清溏驀然反應了過來道：“你何時回來？”
林肅笑道：“今日剛剛回來，還想著師父去了何處，沒想到開門便碰上了，師父，徒兒好想你。”
沈清溏有千般話語想跟他說，說他曆練這樣久也不來個音信，說他為何當時擦肩而過卻不見麵，說他為何去了彆處，可話到了唇邊，卻隻成了一句：“回來便好。”
“師父還跟從前一樣。”林肅抱了一下當即退開，“隻是從前你並不怎麼離開清霄峰，今日是去了何處？”
他這態度著實有些沒大沒小，沈清溏也不甚在意：“宗門招募在即，此次由我負責，你如今修為已在築基後期，正好助我一臂之力。”
“弟子曆練閉關數年，又一路趕了回來，很是疲累，可否允許休息一日？”林肅笑著問道。
他模樣生俊俏，說話時著實讓人不忍心拒絕他要求，沈清溏應聲道：“自是可以。”
“這峰道。
“好。”沈清溏跨過了門檻道，“進來吧。”
化神修士已不需再入眠，沈清溏所居之地隻有一方臥榻可以休息，其上擺著小桌，炭火未明，一室冷清。
沈清溏取出了茶葉，林肅則放上炭火，手伸過去直接點燃，室內冷清空氣似乎一點一點被那火苗蠶食，林肅用炭夾撥弄了一下燒紅炭，幾個小小火花在空氣中跳躍了一下，沈清溏將水壺放了上去，看著此情此景，那種發酵感覺好像在不斷滋生著什麼。
煮水烹茶，淺淡茶水注入玉杯之中放在了林肅麵前。
“這是什麼茶，聞著倒是清甜。”林肅聞了聞茶水道。
“煮茶用雪水，茶是用了新出鬆尖和梅花烹製，你喜歡就好。”沈清溏將杯子遞到了唇邊，以往隻是覺得清香茶卻似乎真品出了一股清甜味道來。
“師父烹茶，徒兒自是喜歡。”林肅品了一下後一飲而儘。
沈清溏目光從他身上略過，冷聲詢問道：“你五年前去那座熔岩山是去取融火晶了？”
“是，恰好得知了那處有融火晶，便去看看。”林肅笑道，“隻是不想遇到了一條火蚺，一時情急動用了玉簡，倒是驚動師父了，師父知道那處熔漿？師父去了？”
“為師感知劍意，怕你出事，隻是前去看了一眼。”沈清溏覺得師父救徒弟乃天經地義之事，隻是不知為何多了有幾分不自在感覺。
“多謝師父，若知師父前去，徒兒定要在那裡等候師父。”林肅遺憾道，“可惜竟是錯過了。”
“無事，不過是一麵，你曆練最為重要，看你平安回來，修為增長，為師甚是喜悅。”沈清溏覺得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可是話到了嘴邊卻總覺得不妥，第一次懊惱自己笨嘴拙舌。
“能得師父誇讚，也不枉費徒兒多年辛苦了。”林肅從儲物戒指中尋摸了一下，將一個玉匣放在了桌上道，“這是我從寒地取到碎冰涎，雖不珍貴，但希望能夠對師父有所助益。”
碎冰涎乃是極寒之地噩獸身上所誕生，對於冰靈根修士助益極大，不說那噩獸極其罕有，隻說修士若是進入它們地盤，極易被心魔乾擾，一旦陷入它們布下迷障之中，很難再走出來。
“你還去了那處？”沈清溏看著他，“有無事否？”
進入那等妖獸所在地盤，會不會九死一生才出來？
“此物珍貴，你不必為我如此做。”沈清溏心中有些感動，他自然知道此物極其貴重，也感懷徒弟心意，卻不想他為了這種身外之物去闖那等險地。
“師父不喜歡麼？”林肅臉上笑容有些淡了，帶上了些許失落之意。
“非是如此。”沈清溏不知道該如何說，話語在舌尖轉了一圈，隻能直言道，“喜歡。”
喜歡此物，心中自然也是歡喜。
“喜歡就好。”林肅重新笑了起來，“既是帶給師父禮物，隻要師父喜歡，就不負徒兒辛苦。”
“嗯。”沈清溏應了一聲。
兩人靜坐，茶水便是再多也有飲完時候，林肅飲完起身，拱手行禮：“多謝師父賜茶，徒兒這就前去休整一二，明日與師父一同籌備宗內事宜。”
“嗯。”沈清溏應了一聲，“去吧。”
林肅轉身去了自己屋子，時隔多年，這裡進來時仍然一陣暖融，明顯一直在等他回來。
他寬去了外衣，沐浴更衣，便是再如何有清塵訣，總是比不過洗澡這種事給人感覺上乾淨。
換了新衣，又在柔軟床榻上躺下，六年來緊張和疲憊好像在這一刻徹底舒緩了。
沈清溏看著他離開，那種因為他歸來時緩解心情似乎又一次降臨在胸膛中，能夠聽到他在做什麼動靜，水聲嘩啦，衣帶摩擦，躺在了床榻上，覺得很踏實，卻有一種無處著力感覺。
沈清溏捂上了心口，這樣感覺反複無常，從未有過，莫非是他心境上出了什麼問題？
旁邊屋子傳來綿長呼吸聲，茶水已冷，沈清溏盤腿靜坐，內視己身，卻發現體內修為並無異動，道途仍然穩固如初，隻是心中鬱結，似乎難以開解，若是長此以往，恐生心魔。
這樣心神波動確於己身修行不益，此次盛會結束，便閉關一段時間吧。
林肅休息一日後看了沈清溏關於招募盛會布置，招募弟子其實很簡單。
首先不能是魔修，這一關在進入九霄仙門天門之時便足以測過，一切魔氣在天柱威力下都無所遁形。
其次便是靈根，單靈根為上品靈根，變異靈根則為極品靈根，有此等靈根者在通過心魔關卡之後可以直入內門，非此等靈根，雙靈根或是三靈根者，若是修為出眾或是心境著實優秀者也可由各峰峰主收為記名弟子，至於剩下雜靈根者可以留在外門，無靈根者自然是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第三重考驗則是心魔境，每一位內門弟子都必須通過心魔境考驗，確保心種無邪念，心思正道，否則便是再優秀資質也是不予選用。
在原世界線中，前兩項對於主角受楚汐並未形成任何阻礙，唯有第三項，他重生歸來，雖無害人之念，可是對於前世仇人有著極深恨意，心魔境中苦苦掙紮了許久才從其中走出，也正是因為這份心性之堅韌，才被沈清溏看在了眼裡。
長老們每每設置考核關卡並不相同，沈清溏看著林肅在那處細細打量揣摩，詢問道：“你覺得如何？”
“徒兒覺得極好，隻是心魔境中似有靈氣波動，可是有人進去了？”林肅問道。
沈清溏應了一聲：“我讓弟子進入其中測試一下威力，你可想進去試試？”
雖是測心性，卻也是磨礪，在心魔境中人檢測自己內心**短處，而如果能夠克服，心境自然能夠得到提升。
“若是徒兒通不過，會不會被逐出內門？”林肅動了一下眉頭道。
“自然不會，你與他們進來方式並不同，不管你是什麼樣子，都是為師徒兒。”沈清溏說道，“若是不能出來，為師會拉你出來。”
“那我若是通過了呢，師父可有什麼獎勵？”林肅牽了一下他袖子道。
曆經六年，青年麵容更顯風華，看著比之前沉穩不知多少，卻未曾想到在他麵前性子還同從前一樣，沈清溏道：“你想要什麼？”
林肅目光瞥向了他長發，手指伸過去繞了一絲在指間道：“等我出來再說。”
沈清溏感覺頭發被揪了一下，扭頭過去時候林肅已經很自然鬆開了手，好像做壞事不是他一樣，沈清溏無奈看他一眼：“你是否幼時愛揪小姑娘頭發？”
“徒兒豈會那麼頑皮，不過是看師父頭發上沾了片葉子，幫忙取下來罷了。”林肅指間夾著一片葉子揚了揚道。
“多謝。”沈清溏自覺誤解他，道了一聲謝。
“師父何須與徒兒客氣，應該。”林肅笑了一聲，轉身走進了那心魔境中。
沈清溏猶記得他說過話，這世間沒有什麼應不應該，隻有儘不儘心，隻是看著他從容踏進背影，沈清溏驀然想起了一事：“玉簡未帶。”
可話音出口，人已經沒入了其中。
心魔境是沈清溏親手設下，進入其中修士必須帶上救命玉簡，一旦難以支撐時捏下，當即便會被淘汰並傳送出去，免得一直沉浸其中難以掙脫，可林肅進去時卻沒有帶。
心魔境不大，卻自成一方幻境世界，林肅踏入其中，看到是一片星空璀璨，看起來跟本源世界有些像，卻又不像。
心魔境能夠測內心懼怕之事，也能夠根據人貪婪和**進行誘導，林肅進入其中時還有些許期待，可是麵前景象一轉，在看到成堆金銀時他有些微微喪失了興趣，人之貪婪**為七宗罪，暴食，貪婪，懶惰，嫉妒，淫欲，驕傲，憤怒，人人皆有，過滿則虧。
美食，金銀，安樂窩，還有人們挑釁，絕佳天賦，路邊爬行乞丐，前五者他皆可無視，那人來人往中乞丐，林肅卻是在給他一個饅頭後手把手教會了他編草鞋。
授人以漁不如授人以漁，他有驕傲，卻不至於瞧不起任何人。
畫麵破碎轉換，一雙手臂環抱上了腰身，冷香很淡，卻熟悉很。
林肅身軀一僵，那手臂主人拉著他轉向，直到看到了那張熟悉至極臉：“師父？”
“嗯。”沈清溏應了一聲，手搭上他腰身，將頭靠在了他肩膀上，發絲就在鼻尖地方，冷香帶著幾分撩人，“你可是思慕我？”
“自然。”林肅伸手扣住了他腰身道。
沈清溏抬頭，指尖捧上了他臉頰，四目相對，那雙以往如冰似雪雙眸此時像是被春風融化了一般，漾出了一池春水，他輕輕湊了過來道：“那你想吻我麼？”
唇隻在咫尺之間，林肅微微低頭，動了一下喉結道：“可是此舉乃是欺師犯上。”
沈清溏摸著他臉頰道：“為師都不在意，你又在意什麼。”
“師父說可是真？”林肅輕聲問道。
“自然。”沈清溏看著他，“你我自然是一心，我是屬於你。”
……
心魔境中跌跌撞撞出來了不少弟子，雖是模樣狼狽，但到底從其中出來了，可林肅進去一刻有餘，卻不見絲毫蹤跡。
沈清溏本不該焦急，因為這些進入心魔境中弟子除了昨日進去，最遲也是數個時辰之前進入其中，人貪嗔癡念都要經曆一遍，總是要花費一些時間，可他總想著徒兒未帶玉簡，若真是被心魔徹底困在其中，隻怕就算救出來，於日後修行也是不益。
心魔境主人自可看到其中曆劫之人所見所想，便是招募之時也要挑選個彆弟子一觀他們所見之物，隻是沈清溏不願隨意窺伺他人過往，如今卻是顧不得許多了。
水鏡在麵前展開，畫麵呈現那一瞬間他瞳孔驀然放大，觀感中兩人皆是他熟悉，一人是他剛剛回來徒弟，一人則是“他自己”。
畫麵中兩人親密相擁，雙目皆是含情，林肅微微垂目，目光卻是落在了懷中之人唇上。
心魔境測人之貪婪**，若心中喜愛者為女子，則淫欲一關出現會是女子，若是心中有所慕之人，則會出現相應人。
在看到自己那一刻，沈清溏一時之間竟說不清楚自己心情，震驚，茫然，懊惱，喜悅，嫉妒，苦澀交錯融合，卻唯獨少了憤怒。
師徒悖逆，原不為這修真界所容，他怎麼敢有這樣心思？他是何時有這樣心思？
不，不能讓他沉浸在其中，沈清溏本欲行動，卻見畫麵中林肅唇角一勾，一把劍從那白衣之人丹田中穿過，沒有血液濺出，可是剛才情意綿綿已經轉為了劍拔弩張。
“沈清溏”後退，捂住了那被劍穿過地方，不可置信問道：“為什麼？！你不是喜歡他？”
“可你又不是他。”林肅毫不猶豫揮劍，那白衣身影連半分掙紮餘地也沒有，直接化成了飛灰。
最後一關通過，眼前迷障直接消失不見，林肅順著道路前行，在走出去看到沈清溏時，卻發現他正有些慌張收起了麵前水鏡。
林肅微微動了一下眉頭，若無其事走了過去：“師父久等了。”
沈清溏看見他時垂在袖中手指握緊，發現了徒兒這樣心思，按理來說作為師父應該嚴厲製止，可剛才看著他抱著同樣人時嫉妒，他那毫不猶豫一劍，還有自己下意識隱藏動作都讓他無法名正言順要求他不可有悖逆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