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野那句話說完之後,身邊這位大哥的臉色頃刻間像覆滿寒霜。
意識到自己失言,雲野連忙挽救,“仔細看的話,其實也不是很像,狗狗穿起來比較顯可愛,跟你風格不一樣。"
秦冽薄唇動了下,"你覺得這話有安慰到我?"雲野忍住笑,轉頭看向一邊。
“進去吧。”秦冽也沒衣服可換,徑直推門而入。
恰巧陳暮洲要出去,看見他們倆,腳步緩緩頓住,“怎麼沒提前說一聲?我好出去接你們。”“大家都這麼熟了,沒必要客氣。”秦冽意味不明說完,把東西遞過去, “接著,挺沉的。”
“真想不客氣,你們就不會帶這麼多禮品了。”陳暮洲無奈皺下眉,隻能接過去, “外麵熱,快進屋吧。"
三人進去客廳後,陳暮洲說他姥姥早上起來扭到腰,他爸他媽過去探望了,家裡隻有他自己。雲野一聽,十分不好意思說: “早知道我們今天就不過來了,你也該去看看姥姥啊。”"沒事,我假期好幾天。"
陳暮洲為他們湖了新茶。
給他們二位倒茶時,他定定地看了眼秦冽,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看他的眼神,秦冽好像猜到他要說什麼了,正要讓他把話憋回去,陳暮洲已經開口了, “你這襯衫跟我家狗狗的馬甲好像是同款。”
“………”額上青筋暴起,秦冽垂在腿上的拳頭捏緊,皮笑肉不笑道:“你家狗挺有品味的。”
“隨主人。”
陳暮洲把茶杯放到秦冽的麵前請他喝,直接把他要說出口的話給堵了回去。
喝完茶後,他帶他們去了果園。
這邊的自然環境優美,一麵背靠青山,一麵背靠湖泊。
空氣聞起來特彆新鮮,是城市裡沒有的那種味道。人一來到這種地方,身心都在不覺中放鬆下來了。
而唯一不好的是蚊蟲太多。
十月初的天氣還很熱,尤其是鄉下這種靠近溪流的地方,蚊蟲全都在草叢裡潛伏著。雲野今天穿了條九分褲,一路走過去,腳踝都被咬了好幾口。
他是比較招蚊子的體質,旁邊那兩位都沒什麼事兒,單單咬他。
陳暮洲見雲野一直在撓,
手伸進褲子口袋裡掌出一個防蚊貼遞過去, “我剛想起來身上還裝著這個,這不光能防蚊,裡麵還有止癢成分。"
雲野順手遞給了秦冽, “你幫我貼上吧?”秦冽凝視著陳暮洲,靜默數秒。
不知是不是他多想,剛才他注意到,陳暮洲的手往口袋裡猶豫地伸了幾次,怎麼看都是想拿防蚊貼出來卻又沒拿的樣子。
他不知道他等到現在才拿來的目的是什麼。
是特意準備了不敢拿,想要避嫌。
還是故意等雲野被咬了以後,獻一番“殷勤”,凸顯他不夠細心,都沒提前想到為雲野準備這個東西,以此來證明他不如他考慮周到?
秦冽最煩這種暗戳戳在背後放冷箭的人,他倒不如堂堂正正地表達自己的好感,非要搞這種模棱兩可。
雲野那話說完過了半天,見旁邊的人都還沒反應,他不免尷尬,想蹲下去自己貼,秦冽已經率先一步彎下腰。
以前,秦冽總覺得男人的腰背該永遠挺直,他不會對任何人彎下去,然而現在,動作那麼自然,他完全不會感覺到彆扭。
貼完後直起身,秦冽看著雲野,無聲告訴他以後會做得更好。
他明白自己的缺點在哪兒,確實是不夠細心,這點他認。
雲野隻是一笑,握住他的手,什麼都沒有說,拉著他繼續往前走。
身後,陳暮洲望著兩個人,眼裡流露出了羨慕。
秦冽就算哪裡都不好,雲野也照樣喜歡他。而他做再多的努力,雲野對他也僅僅隻是朋友。
果園裡這個季節盛產獼猴桃,摘它的話還是挺簡單的,挑那種比較堅硬的果實,握住往下一拽就可以
雲野第一次和秦冽進行采摘,感覺很新鮮,他們倆一個拎著籃子,一個負責摘,配合相當默契。
陳暮洲在旁靜靜看著,感覺自己像個局外人,根本插不進去。
采了滿滿一筐的獼猴桃之後,他們又去摘柿子。
這棵柿子樹特彆得高,需要爬上去才能摘得到。
陳暮洲向上示意了眼,問秦冽:"會爬樹嗎?"
“搞笑。”秦冽不屑嗤了聲, "哪個男生不會?"
將襯衫的袖口解開,隨
意向上挽了兩節,他回過頭衝雲野自信挑下眉,讓他好好看著他是如何展現真功夫的。
結果雲野來了句: "雖然現在沒有狗,但你最好也彆從樹上掉下來。"冷不防的一句,讓秦冽想到他小時候的那件糗事。
當時他百分百肯定是周子琰告訴雲野的,如今想來,那全是雲野設好的局。隻是……他為什麼偏要陷害周子琰?怎麼不去找唐境澤、韓煜他們的麻煩?沉默抿住唇,秦冽暫時將思緒放空,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我上去了。”他特意了交代陳暮洲。
畢竟十多年沒爬過樹了,誰知道小時候的本領還在不在,萬一從樹上掉下去怎麼辦?“有我在,彆怕。”陳暮洲認真開口, “哪怕你不小心掉下來,我也會在下麵接住你。”聽著這句跟偶像劇一模一樣的台詞,雲野費解皺起眉。
什麼情況?他怎麼感覺陳暮洲看秦冽的眼神也挺深情的?帶著狐疑,雲野拿出手機,準備偷偷錄一段秦冽爬樹的視頻。不愧是二十歲的少年,他身姿十分矯健,動作異常迅速,很快爬了上去。
"哥哥,帥哦!"
看著鏡頭裡被金色陽光沐浴著的男生,雲野情不自禁衝他呐喊了聲。陳暮洲目光微怔,看著雲野唇角邊的笑,有些恍然。之前他一直覺得他是帶著憂鬱色彩的,沒想到他也會笑得這麼開心。
秦冽摘完一個隨手便扔下去,陳暮洲掌籃子在下麵轉著匿地接,而雲野則站在旁邊負責拍照錄視頻,記錄這美好的時光。
忽然,秦冽踩到了根脆弱的樹枝,腳底要時間一滑,身子站不穩,整個朝後倒去。
"秦冽,小心!"
雲野下意識驚呼出聲,本能要衝過去接住他。
結果陳暮洲卻比他要快一步,猛然向前俯衝,用雙臂接住秦冽,以華麗的公主抱的姿勢將他托在了懷裡。
因為受力不穩,陳暮洲還抱著秦冽在原地旋轉了兩圈。
空氣一瞬間鴉雀無聲。
雲野望著自己因反射性按下快門而定格的照片,怔然向後退了半步。
怎麼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兒多餘?
秦冽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被人公主抱,還是被他的情敵。
胸口作嘔,他趨於本能反應立刻
推開了陳暮洲,站穩在地。
渾身上下都像著火似的,哪哪都彆扭。
但人家畢竟出於一番好意,他擰眉,半推半就般地道了聲謝。
陳暮洲下意識看向雲野,不自然咳嗽了聲, “那個,快中午了,我們回去吃飯吧。”
“好。”
雲野點頭,過去攬上秦冽的胳膊,問他有沒有事兒。“我寧願自己摔地上。”剛剛的畫麵,秦冽不忍回憶。“人家也是一番好心,乾嘛這樣你當摔地上疼兩下就完了?萬一骨折呢?”
秦冽沒吭聲,看著陳暮洲的背影,擰起了眉。
出於男人的直覺,他自然是能感應到陳暮洲對雲野是有意思的,隻是今天他表現得那麼大方得體,完全站在一個朋友的角度來招待他們,看著他倆在那邊濃情蜜意,麵上也依舊維持著笑容。
這點真的讓人看不懂了。
越是這樣,秦冽越覺得他心機隱忍,這樣的人通常不願意讓彆人看到他內心真正的想法,隱藏得比較深。
回到家裡,陳暮洲收拾收拾準備做午飯。
“我幫忙打下手吧。”雲野立刻表示。
“不用,你們是客人,坐著看電視就行。”陳暮洲打開冰箱,回頭一笑,“彆擔心,該預備的食材都預備好了,我一個人搞得定。”
雲野還想說什麼,秦冽直接伸胳膊把他給拽走了。
將人帶到客廳裡麵,秦冽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在沙發上, “你在這兒看電視,我去給他幫忙。”
“你幫忙?”簡直聳人聽聞,“我怕你把人廚房給燒了。”
"把煲湯熬成中藥的人沒資格說我。"
"………"雲野氣鼓鼓,他果然還是嫌棄他。
秦冽摸下他的頭,把遙控器遞給他,讓他老老實實的坐那兒。
他要去找陳暮洲好好聊聊。
所謂“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不深入了解,怎麼能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呢?
廚房裡。陳暮洲正在切菜。
秦冽一進來,溫度瞬間直降好幾度。
即使背對著他,陳暮洲也照樣可以感受到來自身後那個人的壓迫感。他不動聲色地將切好的菜放進盆
裡,沒有先打破沉默。秦冽拿起一頭蒜,問他需不需要幫忙剝。
“你實在閒得無聊就乾吧。”陳暮洲沒阻止他。
秦冽剝開了蒜瓣兒,直截了當開口: “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所以隻問你一句,對雲野到底怎麼想的。"
陳暮洲剛拿起一個洋蔥,聽到問題,眉宇間皺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味道給熏的。
“我對他怎麼想不是無關緊要嗎?重點在於你倆怎麼發展,乾嘛要顧慮我一個局外人的看法。”“當然重要。”秦冽目光如炬, “我怕你暗中撬牆角。”“嗬。”陳暮洲低笑了聲,剝開洋蔥。
他被嗆得眼底湧出晶瑩,強行忍住那股令人不適的辛辣刺激的味道,淡定開口: “那我隻能說,你對你們的感情太沒信心了,如果這樣下去,遲早分道揚鑣,形同陌路。"
“你他媽——”秦冽的眼底閃過一抹殺氣。
他回過頭看了眼客廳的方向,不想和陳暮洲起衝突讓雲野為難,生生咽下了這口氣。
“如果你真對雲野有意思,那就正大光明和我競爭,彆在背地裡偷偷摸摸的搞那種惡心人的暗戀,假惺惺的以朋友的名義待在他身邊,雲野的心軟不是被你利用的。"
陳暮洲深深地凝視了一眼秦冽。
他和他相處並不多,之前對他的了解則浮於表麵,但經過剛剛那一番對話,卻對他有了全新的認識。
原來,秦冽並不像他表麵看起來那麼張狂,活得有底氣啊!他其實很沒安全感,特彆害怕失去。
將洋蔥絲泡進水裡,陳暮洲嘲弄得笑了笑,說: “我要是你,根本不會去害怕競爭者,因為我始
終堅信雲野的心裡隻有我一個人,其他的人搶也不搶走。"
“彆站在道德至高點說這種話,那是你沒有擁有。”秦冽最煩這種講話篤定的人, “越在乎才會越害怕失去,這是愛所延伸出的本能,如果你沒任何感覺,隻能說明你愛得不夠深。"
“那你就很愛雲野嗎?”陳暮洲立刻反問, “為什麼我感覺到的隻是你想獨占他的野心?既然你明白愛一個人的本能是什麼,那你懂不懂愛他就要給他足夠的自由?你以愛人的名義綁架他,不允許他做這個做那個,難道就是對的嗎?"
講到最後
那一句,陳暮洲立起菜刀,幾乎是用吼的。
兩個男生目光對峙,誰也不讓誰,倔強得在等對方先認輸。
雲野聽見廚房裡的動靜,急忙趕過來,看到的就是眼前這劍拔弩張的場麵。他就知道秦冽不是乾活的人,連忙把他給拽走了。
兩人從房子出去,站在院子裡,雲野無奈看著他,沉默良久,吐出來三個字,“何必呢?”既然不想看他和陳暮洲相處,明知道自己會吃醋,為什麼還要跑來這邊自虐?秦冽什麼話沒說,長臂一伸,將雲野摟進了懷裡。
他的手在他的後背揉著,不知在表達什麼,雲野能夠感受到他的不安。他怎麼想不明白,秦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麵。
陳暮洲手藝很好,做了一桌的菜,全是雲野愛吃的。
看在眼裡,雲野拿起筷子,表達感謝之後,當著秦冽的麵鄭重開口: “陳哥,認識你很高興,我還是堅信未來的你會大放異彩,但我可能幫不了你了。”
他這話說完,陳暮洲和秦冽的眼睛裡都流露出了震驚。
杯子裡有啤酒,雲野無聲地仰頭喝下,放下酒杯之時,他的眼裡依舊帶著溫暖了笑意,一如初見。
陳暮洲放在桌下的手緊緊攢住,這一刻,心疼得無以複加。“大家吃飯吧。”雲野無聲扯了扯秦冽的胳膊。
放棄對陳暮洲的投資並不可惜,因為他還可以另尋目標,但失去這麼一位朋友,卻是最讓他難過的。
在他行重生的那段日子裡,都是靠和陳暮洲聊天才疏解心中的鬱悶之師,他這人思維邏輯縝密,做事條理清晰,也幫助了他許多。
雲野以為他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但那是在他意識到他的喜歡之前。
雲野從沒想過陳暮洲不是直男,他以為自己所見的所了解的就是真的,然而現實卻給他上了一課,有些事情必須要親身經曆過才能確定。
飯桌上的氣氛十分沉默,陳暮洲一連喝下幾杯酒,放下杯子的時候,他扯唇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雲野,其實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對你是怎樣的感情。你的出現對我而言很特彆,那時候我每天都陷在極大的自我懷疑中,如果不是你鼓勵我,肯定我,可能我會堅持不下去,你對我的幫助不僅僅是錢,還有精神上的……”
陳暮洲摘下眼鏡,揉了揉發脹的眉心,剛開始我確實拿你
當小弟弟一樣看待的,你長得那麼好看,讓我覺得特彆可愛,有種想保護的衝動,我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對你產生了越來越濃厚的感情……不過我知道你不可能會喜歡我,也沒打算戳破這層窗戶紙,要不是你跟秦冽……"
說到這兒,陳暮洲戛然而止,舉起酒杯,“算了,我就祝你倆好好的吧。”
秦冽雙唇緊抿,未發一語看著他。
陳暮洲勾唇笑笑, “不過要是哪天讓我知道你倆吵架了,我不能保證我會不會趁虛而入。”這話既是對秦冽的威肋也是警告。
陳暮洲的眼裡流露出他前所未有的凶光,隱藏在溫和外表下的強勢,一觸即發。
秦冽的唇角有薄涼的笑容溢出, “多慮了,你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他在桌下的手無聲扣緊雲野的手。
沒人知道,秦冽此刻的心都在顫抖,他所浮現出的神色全部都是在偽裝,內心深處真正的情緒是震撼,是不敢相信。
怎麼會有人願意為了他做到這種程度,為他放棄他本不願意放棄的。他從來不敢想象。
“既然話說開了,那更沒有什麼好避諱的了。”秦冽壓製住心中的情愫,淡然開口: "往後你和雲野可以繼續合作,他的事業我不會插手。"
雲野詫異看向旁邊。他同樣也沒想過秦冽會退讓。
因為知道重來一世相愛並不容易,他內心也害怕他們的感情因此受到威脅,才會選擇退讓一步。可秦冽卻不願意讓他受這樣的委屈。
之前,雲野覺得他不夠成熟。
但經此一次,他發現秦冽也在努力地往他所喜歡的方向改變,他有在慢慢的變好。作為見證者,陳暮洲無聲地笑了笑。
假如秦冽後麵沒有表這樣的態,他心裡當真瞧不起他,也會覺得他不值得雲野的喜歡,可他說了這樣的話,讓他瞬間將那些疑慮全都打消了。
他們兩個人對彼此的感情或許超出了自我的認知。
午飯過後,他們便回去了。
秦冽將雲野送回家,之後又去了公司。雲野躺在沙發上,準備消化這一上午發生的事情,謝嘉耀又給他打來電話。
“喂,雲野。”手機那頭的他聲音特興奮,“我也是這次放假回家聽我爸媽說,才知道你養父母最近這段
時間有多慘,公司資金鏈斷裂,他們每天到處求人,想拉投資,但好像有人暗中放了話,不管是以前的客戶還是朋友,沒有一個願意借給他們錢的,我看他們倆人這就快瘋了。"
聽完謝嘉耀的話,雲野並沒有很開心,反而有種不安湧上心頭。狗急了都會跳牆,人要被逼急了,指不定會乾出什麼事兒。以他對楚思玲的了解,她絕不可能善罷甘休的,那麼要強的女人,怎麼能輕易被打垮。
"喂?雲野。"
謝嘉耀聽他沒聲音,又問一句:"你在哪兒呢?我說的聽到沒啊?""聽到了。"雲野反問他有沒有空,要不要到家來吃個飯。
“我好不容易放個假,得去霖城周邊的城市旅旅遊,這次回來可能跟你見不上麵了。”兩人沒聊幾句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