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收到龔越的信時,已經是幾天後了。
看到龔越的信,她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意外,倒是哥哥在信裡解釋了為什麼他沒有把龔越寫的答案再謄抄一遍。
看著哥哥寫的信,林夏的眉毛漸漸擰了起來,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怎麼了?”
穀雙月發現林夏的臉色不對勁,想要看看信上寫了什麼內容,林夏反手將信扣在桌麵上說:“沒什麼。”
穀雙月不信,關心地說:“夏夏,你要是遇到什麼事,一定不要自己一個人忍著,你說出來大家會幫你一起想辦法。”
“真的沒事。”林夏扭過頭對著她笑了笑:“有事我肯定說,我隻是發現了一些以前沒發現的事情,不是大事。”
穀雙月看了林夏一會兒,見她就這樣微笑看著她,沒有說話的意思,泄氣了,知道林夏是真不想說,伸手從後麵抱住她,“那你要是真有什麼事,一定要說啊。”
“嗯。”
林夏隻是心裡有點沮喪,還有點生氣。
她一直以為她哥哥雖然對學習不喜歡,但在她每次寫信都提醒下,他就算學得少,也會去學一點。
可是通過這封信她看出來的情況是她哥哥好像一點都沒學,甚至以前學的也忘得差不多了。
今年是75年,77年冬天就會舉行恢複高考後的第一次考試。
這樣算下來,還有不到三年的時間,以她哥哥的學習能力,一直學著還能拚一下。
但現在沒人督促他,沒人帶著他一起學習,他自己學不了多少的情況下,想拚高考,不是一般的難度。
此時林夏的頭真的疼了。
為她的哥哥。
林夏歎口氣,都沒有心情去拆龔越的信,先給她哥哥寫回信,信中一再強調學習的重要性,讓林春一定要重視起來,必須去學習。
到最後,林夏寫信的語氣都帶了乞求。
“哥哥,或許你對我這樣逼你學習很不理解,但是哥哥,以後你就會懂了,我是對的。就算你實在學不下去,也要硬著頭皮學,不會的你就寫下來問我,我們一點點慢慢來。哥哥,我們不要放棄好嗎?”
寫好信,林夏才去拆龔越的信。
看到那一步一步,詳細到每個標點的解答過程,林夏愣了一下,心裡像是被羽毛輕輕撓了一下,那感覺太快了,轉瞬即逝,讓她並沒有注意到。
但是看到這個解題過程,林夏很感動,也很感激龔越。
一個戰友的妹妹,龔越這麼用心對待,林夏領這個情,可又不知道該怎麼還這個情。
她歎口氣,算了,先看題怎麼解的吧。
看完龔越的解答,林夏恍然大悟,題目繞彎的地方她瞬間明白了,連忙把答案一字不漏地抄在筆記本上。
在給哥哥寄信和東西的時候,林夏也另外給龔越準備了一份。
因為記得哥哥信裡說過,龔越喜歡她做的驅蚊包,所以林夏多給龔越做了幾個塞進包裹裡。
在學習方麵,除了物理,林夏遇到的問題並沒有那麼多。她也沒有像龔越信裡說的那樣,每次都給他寫信。
而且物理有些題,有時候她多想幾天還是能想到的。
龔越一直盼望著林夏多問他些題目,但是直到他被安排去執行任務,除了那次物理題,他也沒再聽到林春說他妹妹遇到什麼難題。
這讓龔越心裡止不住的失望。
夏天的錦城難熬,天氣熱得讓人難受。
這個時候人們最盼望的便是一場大雨,而錦城的夏季,最不缺的就是雨水。
午後,窗外沒有一絲風,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大地,外麵隻能聽到讓人心煩意燥的蟬鳴聲。
大家在宿舍裡休息,林夏端著水盆來到了水房洗衣服,腦中還在背著政治課本上的各種語錄。
正洗著,幾點涼水灑到了她的臉上,林夏思緒被打斷,轉頭看了過去,是呂多蕎。
“林夏,你想什麼呢?叫你幾聲都沒聽到。”
“沒什麼。隊長你怎麼沒去休息?”
林夏低下頭用力地揉搓軍裝,這時候沒有洗衣液,部隊裡很多人洗衣服都是用大塊又便宜的黃色肥皂,林夏也不例外。
看著衣服在白色的泡沫裡變乾淨,林夏的心情也會變得很開心。
呂多蕎笑著說:“睡不著,你不是也這個時間洗衣服嗎。”
林夏對著呂多蕎笑了笑,專心衝洗著已經揉搓乾淨了的衣物。
“林夏。”
呂多蕎突然叫她,聲音裡有些迷茫。
“嗯?隊長。”林夏疑惑地看向她。
呂多蕎眼神裡有著掙紮:“林夏,你說是事業重要還是家庭重要?”
林夏明白呂多蕎為什麼睡不著了。但是這個答案,她也不知道。
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事業是最重要的。可是每個人的想法是不同的。呂多蕎結婚了,她的性格也和她不一樣,林夏沒辦法給她提供意見。
“我不知道。”林夏實話實說,“我覺得這個問題,得看個人的想法。”
呂多蕎望著浸泡在水裡的衣服,更迷茫了。她歎口氣,“是啊,這事誰會有準確的答案呢?”
林夏已經在涮衣服的最後一遍了,聞言道:“隊長,我覺得不管答案是什麼,隻要跟著自己的心走就好了。”
呂多蕎眼睛亮了一下,好像尋找到了方向。
“你說得對,應該跟著心走。”
林夏衝她笑笑,把盆裡已經變清的水倒掉,端起盆子說:“嗯。那隊長,我先走了。”
林夏不知道呂多蕎在糾結什麼,但之後她在文工團裡工作十分認真,並沒有一點不對勁。
都讓林夏懷疑,那天午後在水房的對話有沒有發生了。
隻是就林夏來看,呂多蕎婚後的生活還是有改變的。
平時訓練的時候她住在軍區裡,但是一到休息日,她便去她丈夫的部隊。
回去的時候,臉上是翹首以盼和甜蜜,回來的時候,臉上是不舍和難受。
這樣的分居生活,讓林夏看著心裡都有點難受。畢竟新婚夫妻,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
可是兩人不是一個部隊的,錦城又沒有房子,呂多蕎的丈夫的級彆不到能分房子的級彆,沒有辦法。
畢竟不是自己的事,林夏也就心疼了下呂多蕎這對新婚夫妻,其他的沒有多想。
時間長了,林夏也沒那麼多精力去關注,平時的專業訓練和學習文化課知識,占據了她所有的心神。
林夏自認為不是智商很高的人,她會忘,也有不會的,隻能一遍遍地去複習。
又逢上一個休息日,林夏去上黨課。
“林夏,這裡。”
許麥子已經來了,坐在了兩人習慣的靠窗的位置,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一點看不出她是個很厲害的偵察兵。
但林夏知道,現在的許麥子就是猛獸在打瞌睡,她蘇醒的時候,是非常凶猛的。
林夏應了聲走過去,直接用手撐在後麵的空桌子上翻過去,坐進裡麵說:“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早?”
許麥子打了個嗬欠,一臉隨意地說:“不想聽我班長嘮叨,過來補覺。喏,這個給你。”
林夏看著許麥子推出來的鐵飯盒,裡麵擺滿了一顆顆紫裡透著紅,飽滿又剔透的葡萄,看著就讓人忍不住嘴裡分泌口水。
“葡萄?哪裡來的?”
林夏不和許麥子客氣,拿起一顆塞進嘴裡,一咬,甘甜的汁水瞬間在唇齒間爆炸,甜讓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許麥子衝她挑眉一笑:“哪裡來的彆管了,好吃嗎?”
“好吃,又甜又解渴。”林夏衝她笑著,舔了舔嘴唇上,上麵也被葡萄的汁水染甜了。
“這些都是你的,我吃過了。”
林夏投桃報李,從包裡翻出十來個驅蚊包,給許麥子:“你要的驅蚊蠅的。”
然後坐下來,慢慢享受地吃著葡萄。
她愛吃水果,特彆是汁水多又甜的水果,是她最愛吃的。
“謝了。”許麥子把驅蚊包都收起來,拍拍林夏的肩膀說:“還想吃什麼,下次我給你帶。”
“不用了,有這些葡萄就夠了。而且那驅蚊包裡的藥材都是常見的,很容易就能在野地裡采到。”
許麥子怕占了林夏的便宜,林夏也不想她有過多的心理負擔。
而且這樣品質好的葡萄,也不好弄。
許麥子“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林夏的話。
一下午,林夏認認真真做了好幾頁的筆記,許麥子中間連醒一下都沒醒,林夏也是佩服她睡覺的能力。
但老師一宣布結束,她立馬清醒,站起來衝林夏擺擺手,快速消失在教室裡,可見她是有多煩上黨課了。
林夏不急,不緊不慢地把筆記本合上,放進挎包裡才走出教室。
外麵天還沒有黑,天空正是黃昏是最美麗的模樣,紅色的晚霞布滿了整個天空,好像染得整個天空都是紅色。
林夏看著這美麗的景色,心情不由自主變好。
她抬腳去食堂,現在正是要吃晚飯的點。
誰知打過飯坐到飯桌上,林夏就看到穀雙月和丁雙琴都是一臉不開心的模樣,碗裡的飯用筷子扒拉了半天也沒見下去多少。
“你們兩個怎麼了?”
林夏看看兩人,一邊夾著菜吃著,一邊關心地問了一句。
兩人同時歎口氣,互相看一眼,誰都沒說話。
林夏更奇怪了:“今天的飯我覺得還可以啊。”
可能是她聽了一下午的課餓了,這米飯她吃著挺香的。
兩人又是歎口氣,同時看向吃得香噴噴,一臉憂愁都沒有林夏,搖搖頭說:“愛情的事,你不懂。”
林夏:“……”
她點點頭:“我是不懂,但是我知道愛情不能當飯吃。”
說著,她又夾了兩塊涼拌黃瓜到碗裡:“再不吃飯,一會兒菜就沒了。”
穀雙月和丁雙琴依舊一臉憂鬱的模樣,林夏不管她倆了,自己吃了個八分飽停下來,用手帕擦擦嘴說:“我去刷飯缸。”
結果,吃飯時兩人死活不說的事,到晚上快休息時,一人站在她一邊問她。
穀雙月:“夏夏,我追孔醫生都追到軍區醫院裡了,一有空就給他送東西,但是他一點動心的樣子都沒有,我現在心裡很難受,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堅持?”
丁雙琴則說:“夏夏,有兩個人追你,一個長得好但是沒有背景,一個長相一般,可是家裡有背景,你說我選哪個?”
林夏把兩人推開說:“你們不都說了我不懂嘛,自己去做決定。”
“夏夏,好夏夏,你給我出個主意吧。”
穀雙月抱著林夏的胳膊撒嬌。
丁雙琴也是滿眼渴求地看著她。
林夏呼出一口氣,認真地說:“我沒騙你們,我說的是實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你們的問題。因為你們不是我,我按照我的想法給出的答案,也不一定符合你們的心理預期。所以,你們按照你們心裡想的去做就好了。不過不管怎麼做,都想好後果,彆給自己惹火燒身。”
林夏言儘於此,轉身專心去做自己的事,下一周是林娟在軍區的最後一周,她要做好學習的收尾工作,不能讓她帶著問題回去。
穀雙月抿了抿嘴唇,皺眉想了一會兒,還是不想放棄。
孔良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她付出了那麼多,現在放棄她不甘心。
而丁雙琴還是很猶豫不決,她不知道該選哪一個。她喜歡長得好看的,也喜歡家裡有有背景的,要是這兩個優點都在一個人身上就好了。
丁雙琴歎口氣,決定再看看再說。
林夏做好下一周的教學計劃,伸了個懶腰,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在牆上掛的今日完成任務上打個對勾。
今天的所有任務都完成了,她很開心。
翌日,一到練功房,周清就拿出來秤,對著練功房的眾人說:“今天稱體重。”
郭秀華臉色一白,抓緊了林夏的胳膊:“怎麼又稱體重?又過去一個月了嗎?”
林夏點頭:“嗯,今天是到時候了。”
她有點心疼郭秀華,不知道是不是她過了青春期長高的階段,現在到了發胖的時候。
不管她吃得多少,每天花費了多少時間去運動,體重隻能勉強保持平衡,稍微不注意,可能還會長個一兩斤,導致她現在天天過得都很累。
吃飯計算會不會長胖,運動付出更多的汗水,而每個月的稱體重,更是成了她最怕的項目。
“夏夏,怎麼辦?我昨天晚上沒有練習形體,我好怕又重了。”
“彆擔心。”林夏拍拍她的手,仔細看她的身形:“你不胖,今天不會超體重的。”
不過郭秀華還是非常緊張,看著一個又一個人上去,緊張得直咬手指頭,她這種狀態,林夏也不知道怎麼安慰。
再多安慰的話,因為她現在不胖,都顯得蒼白無力。
就像她前世一樣,無數人以為是她自己不努力減肥,但其實她每天都控製食量,做大量的運動。
可是因為一直要吃藥,根本減不下來,那時候彆人的安慰不僅不是安慰,更像是一根根刺紮進她的心裡。
輪到林夏,她拍拍郭秀華的胳膊,上稱,周清看了一眼,臉上露出微笑:“保持得很好,和上次一樣。”
沒多久到郭秀華,她臉色已經白得像張紙了,身子都在發抖。
林夏覺得,但凡周清皺一下眉頭,可能她都會暈過去。
但幸好,郭秀華體重不僅沒有升,還輕了一斤。
林夏舒口氣,郭秀華更是喜笑顏開地從稱上離開,她看到,她後背的衣服都汗濕了,太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