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隻是說“仰慕”少言而已啊!你們到底是怎麼跳屏到“道侶”上去的啊!大家還能不能純潔點了!
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易塵隻能眼含熱淚地給自己圓謊。
【小仙女】小一:在我看來,少言不言不語的溫柔、心懷天下的慈悲、萬古不變的堅毅、不為外物所動的道心,都很令人仰慕。
【小仙女】小一:我覺得少言哪裡都好,真的。
易塵說完就生無可戀地合上了筆記本電腦,腳步輕飄飄地走出房間給自己泡一碗泡麵壓壓驚了。
易塵並不知道的是,她那兩句話一出來,另一邊廂的紫華幾乎要哭了。
“小一,喜歡誰都好,隻要不是喜歡少言……哪怕你喜歡我都好,至少我不會讓你受傷……”
白綢遮眼的時千神情平靜,手指卻有些煩躁地在茶案上劃來劃去,仿佛在掐算著什麼一樣。
半晌,他沉沉地歎了口氣,輕喃:“劫數……”
她話音剛落,整個仙壇上瞬間變得死氣沉沉的,氣氛陰鬱得幾乎要擰出水來。
過了好一會兒,壓抑到極致的沉默終於趨向於飽和,隻聽得“咣”的一聲,陰朔已經拍案而起,她長身玉立,右手已經摁上了腰間的劍柄。
——她拔出了十年未曾出鞘的“嶺海孤光”。
璀璨而又耀眼的劍光幾乎是刹那間撕裂了蒼穹,白衣勝雪的劍尊橫劍而立,身周劍氣淩厲無匹,宛如東海傾塌,青空破碎,那樣凜然生威,令人不敢直視。
陰朔克製著一身沸騰的內息,雖沒有劍指道主,卻目光冰冷地凝視著主座上神情平靜身穿白色道袍的男子,一字一句地道:
“你引動了小一的情劫?”
他們這樣的人,修仙問道,已觸碰到大道的邊緣,注定一生寡親緣情緣,所謂的人世情愛,與他們而言也不過是“劫數”罷了。
但是少言不同。
他是此世天柱,是天道在人世間的意誌,是所謂的“最接近天道”的人。
他甚至已經不僅僅是“少言”了,他還是半個世界半個紅塵。構成“道主”這個存在的或許有一部分是屬於“少言”的,但更多的是屬於這個世界的。
——也正是如此,他才不可能作為一個完整的“人”,去愛某一個人。
愛上這樣的一個人,注定傷心傷情。輕則心境受損,重則道行全毀。畢竟愛一個人已是身心俱疲,更何況是愛上無情無形的“道”?
但是這些也就罷了,真正讓陰朔感到憤怒的是,道主少言身化天柱之後不染俗世因果,按理來說應當是再無七情六欲之劫數,從此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
可是現在,少言身上居然背負了情劫?而曆劫方卻是身為世外之人的小一?這就不得不讓陰朔思慮更多了。
少言闔目居於主座,即便陰朔劍氣滔天,他也不動不搖。但是即便他不發一語,氣勢也宛如山巒般高絕厚重,一如蒼穹般遼闊浩遠。
陰朔身周那淩厲無匹的罡氣刮到少言的身邊,那酷烈的靈力波動就仿佛被神明的手溫柔地拂過,刹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宛如梅上落雪,那般輕描淡寫。
陰朔已是天仙之身,她距離少言的境界不過半步之遙,但恰好就是這邁向大道的半步,讓他們之間的差距有如雲泥之彆。
麵對著這樣的少言,即便強勢霸道一如陰朔都忍不住抿唇,對少言舉劍,就宛如對浩浩蒼天舉劍,隻讓人心感天地蒼茫,眾生渺小。
但是陰朔沒有怯,她垂眸偏頭,看著覆了一層新雪的台階,聲音冰冷一如嚴冬將至:“你可是後悔了?”
“後悔身化天柱?後悔自縛於此?故而利用世外之人,引動小一情劫,助你脫困蒼山?”
道主後悔身化天柱,故而引動小一的情劫——這是陰朔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千年前的少言或許心懷一腔大愛自縛蒼山,但是此地清寂蕭瑟,非常人可忍也。如果說,在千年後的今天,少言因為感到後悔而想要擺脫“天柱”的命運,陰朔也不是不能諒解他,畢竟這裡實在太寂寞了。少言能為了天下蒼生忍住這千年孤寂,那麼即便他想自私一回,這世上也沒有人能苛責他什麼。
但是……不應該的——為了擺脫命運而將無辜之人牽扯入內這種事,是不應該的。
陰朔握著劍柄的手緊緊攥起,用力到指節發白。
陰朔不停地告訴自己,這麼做是不對的,是不應該的。但是她又很清楚地明白,正是因為小一的存在,少言才有了“一線生機”。
因為小一是世外之人,不在此世紅塵之內,也隻有這樣的存在,才有可能引動一界天柱的“劫數”。
隻要小一愛上少言,劫數起,運道生,為了應劫,“天柱”才有機會離開蒼山,遁入這無儘紅塵中,尋找渡劫之法。
如果少言果真有想要脫離此地的心思,那小一就是他等待千年才遇見的那一絲曙光,他怎麼可能不伸手抓住?
她又怎能苛責這個為天下蒼生殫精竭慮的男人去追逐他渴盼已久的光?又怎能指責他在無儘的孤寂中感到了後悔、想要尋回本我的心?
可是……小一又做錯了什麼?
陰朔不再言語,清豔如畫的眉眼卻有了淒色。
一片沉默中,茶杯叩在桌案上的聲響清晰得太過分明。陰朔猛然抬頭,卻隻看見少言收回握著茶杯的手,薄唇微抿。
少言麵容如雪,冷得幾乎有些不近人情,即便是眉心冰藍色的仙印與櫻色的唇,顏色也淺淡得近似於無,以至於他整個人都仿佛要淡入天地裡。
“非也。”
語畢,少言不欲再解釋更多,便緩緩搖頭,拂了拂袖,起身走回了自己的仙府。
陰朔不知道,少言從未後悔過身化天柱,也從未想過重返紅塵,因為當初會做出這樣的抉擇,就是因為“少言”自己。
——不是天道需要“天柱”,而是少言選擇了“身化天柱”。
少言說的“非也”,也並不完全是否決陰朔的猜想。
——而是陰朔不知道,入情之人並非小一,而是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