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流雲化白鶴,劍鳴如鶴唳,一劍驚鴻化血影,濺起如火紅蓮。
易塵雙劍橫掃,劍光如白練驚夢,一去千裡,那些前赴後繼的魔物被劍氣所懾,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
“哇哦——”風隨呆愣愣地發出了一聲毫無意義的感歎,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身旁神情平靜無波的小師弟,忍不住問道,“……師弟,那雙對劍是?”
道思源神情平靜,對於眼前的場景並沒有表現出分毫的訝異,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那本就是她的劍。”
道思源抬頭看向那淩虛禦空,冷淡的麵容逐漸染上興奮潮紅的少女,眼神卻空茫得仿佛眺望著更遙遠的過去:“我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
說完,他也不欲繼續袖手旁觀,而是拔出腰間的佩劍,快步上前,迎上少女無匹的劍勢。
易塵是一個矛盾的人,而她也一直都清楚這一點。
她繼承了父親的澹泊清雅,與世無爭的清淨自然,胸腔裡卻也始終燃燒著沸騰的熱血,骨子裡癡迷著戰鬥之時強大凜然的姿態。
外表再如何嫻靜優雅,當她拿起劍時,她的劍裡都看不見分毫的綿軟與猶豫。
人生理應如冰,澄澈如水晶,冷硬如鋼鐵,消融似水溪。
——似人間自然之景。
這種強大令人著迷,但是卻又不至於讓人失控,就像是一團燒灼人心的火,在腦海的深處安靜地燃燒。
在道思源的劍勢橫空而來時,易塵沒想過要躲,即便她知曉對方的強大更甚自己,她也沒想過要躲。
但是道思源的劍卻不是為了阻止她,而是如流雲一般纏繞上她的劍尖,引領著她向前。
“靜心,凝神。”道思源容色淡淡,引領著易塵的劍勢,朝著前方的魔物劃出一件,“運轉內息。”
“啊——”易塵茫茫然地順著對方的劍勢,感受著那無所不在的劍氣溫和地包容了自己的劍域,如破曉的天光一般貫徹天地,讓她窺見了人間之上絕麗的風景。
——那是九重天外的太虛之境。
一個人的劍可觀一個人的心,自紅塵世外來的易塵第一次以此世問道者的角度來窺見天外天的風景。
心中殘缺的一角被補齊,易塵恍惚間似有所悟,那種玄而又玄的感覺令易塵不忍心放棄,循著那模糊的觸動摸索而去。
她聽見了鐘聲,以及——大道的聲音。
“頓悟了?”風隨隨手設下一道屏障,將負手而立眼神空茫的少女籠罩其中,語氣止不住的驚異,“天生道骨果真天資不凡,剛步入元嬰,竟就頓悟了。”
易塵自心動而入元嬰,直接跳過了問道者最為重要的金丹期,風隨本是擔心她會境界不穩,卻沒想到她不僅無心魔之擾,甚至還頓悟入境。
“幾世修來的機緣,本就應當如此。”時千靜靜地笑著,白綢遮住的雙眼卻忽而移向了道思源,“你究竟想如何?”
風隨偏頭望來,不明白為何聖賢仙尊會莫名其妙地對師弟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卻見道思源語氣淡淡地道:“隨心而為。”
“若此事乃她心中所願,我自然不會多加阻攔,若是橫生變故,我自會護持她無憂安然。”
仿佛誓言一般,一身陰陽道袍的道長輕輕持起易塵的手,將其指腹輕觸在自己的唇上,仿佛一個落在指尖的吻。
十指連心,吻會落在心上。
她從來都不是需要他無微不至保護著的弱女子,而是與他比肩而立,佇立雲端的道侶。
他較她更為年長,自然會引導她、扶持她、幫助她走向她所希望的道途,而不是打著“為她好”的旗號,忽視她的一切努力與付出。
——哪怕會心疼她所遭受的痛苦。
時千安靜地站在一旁,望著他們的方向,忽而道:“你天性暗合天道,至純至性至極,可她與你相反,至善至惡,心上染滿了顏色。”
隨著天地大劫的鬥轉星移,一些藏在神魂深處的記憶也漸漸複蘇,不管是他,還是其餘幾位友人。
“你真的想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了嗎?”
“嗯。”
鸞停鵠峙的道子微微頷首,淺笑,有一些無法言說的悵然與苦澀卻悄無聲息地蔓延上眼角眉梢。
“我不想再看見她登上九重天梯,卻是背對著我說——”
——修得慧劍斷塵心,隻因情令我苦擾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