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 / 2)

而書裡麵的大少奶奶秦懷,每日家心裡裝的都是狐媚男人,對鐘仁的什麼秘方根本就是一無所知。

因此,他在鐘義說完這番話後,便在麵上露出一個懵懂無知的表情。

“二爺這話說得我好生納罕,大爺雖對我親厚,卻從未在我麵前提過什麼秘方,便是我這身上,此刻便連紙片也沒有一張。再者說來,即便是大房真有這方子,大爺現不在了,那方子是該留在大房,還是交給二房三房來繼承,我卻不懂這裡麵的規矩,但想來太太自然是知道的。”

秦淮這話說畢,不僅是鐘義,便連其他人也都感覺有些意外。

很明顯這位剛剛死了丈夫的大房新寡,言語中卻甚是伶俐,短短幾句話,既把那兩房覬覦秘方的心思點了出來,又將話語權遞到了鐘家後宅當家人何意如手上。

何意如這會子已擦乾了眼淚,勉強坐直了身體,接著秦淮的話開了腔。

“九叔,在座各位,方才老大媳婦這話兒,聽得我心裡很不是滋味兒。鐘仁走得突然,該報官查驗的,那自是要聽從官家安排,該查誰就查誰,大家也不用避嫌。等查驗出結果,能給老大一個穩妥的交待,我這當娘的,將來便是死了,也能合上眼。但若說在這個時候,自家人便要查驗自家人,卻是不是有些太寒涼了些?不管咋樣,大奶奶也是老大明媒正娶迎進門的,雖是男妻,卻和鐘家這些兒子女兒,姑爺媳婦,沒什麼分彆。我再說一句不中聽的,那方子是鐘家的命根子,要尋了出來,自是沒錯。但是要抄家還是查人,也是我這老太婆才能做主,現下還輪不到小輩來說話! ”

大太太在這當口扔出這番話來,自有深意。

要知道何意如在鐘家熬了大半輩子,從青春少女到如今的暮年婦人,可說是見過驚濤駭浪,經過大波大折之人。

這些年以大房一房之力,卻在與二房三房的爭鬥中,猶自占了上風,便可知何意如心機之深,功力之強。

這會子,雖然因長子驟亡而傷心欲絕,但乍一發現二房有要借機而起的勢頭,她便強行抑製悲傷,立即又打點起精神來。

她心中自有自己的盤算。

長子鐘仁在時,雖然不聽規勸,荒淫乖僻,但是為人霸道蠻橫,把一家之主之位坐得是牢固不破。在鐘家老爺去世後,已經變成大房子女及何意如的強大靠山。

而現今這棵大樹轟然倒塌,大房一門,卻隻剩老三鐘禮和已出嫁的鐘毓。

隻是這兩人中,鐘毓雖然潑辣,卻是出了閣的人,再厲害也幫不了自己太多。而鐘禮偏又是一個滿肚子文章的酸秀才,一天天隻知吟詩作對,傷春悲秋,又哪裡能接得了鐘仁的位置。

因此上,現下大房若要在鐘家不被二房三房壓倒,便必須要有拿得住他們的東西。顯然,那便是一直藏在鐘仁手中的祖傳秘方。

當然,除了這秘方之外,大房要想常久站住腳跟,最要緊的,還是要有能與二房三房相抗衡的人。隻是一時三刻之間,這抗衡之人哪裡去找,所以最重要的,自然還是這方子。

何意如雖不知鐘仁到底會將這秘方藏在何處,但心底裡卻並不覺得兒子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秦淮保管。

要知道,她雖然自己管教不了蠻橫的鐘仁,但作為他的生母,卻對他陰險狡詐的性子太熟知不過。

以他的為人,這個煙花出身的男妻,不過是娶來以毒攻毒的藥渣和玩物,斷然不會讓他接觸鐘家至關重要的東西。

但是即便如此,何意如也不敢心存僥幸,萬一那方子果真便在秦淮身上,被鐘義翻了出來,豈不又生事端。

再說她心裡憋了這樣一個念頭:大房長子才剛剛斷氣,你二房就張羅要搜大少奶奶的身,若縱了你這次,以後整個大房的子女,便要被人按住頭來欺負了。

因此上,雖然心中悲苦,這該發的威,還是要適時發出來。

何意如這般忽然發了威風,花廳裡頓時鴉雀無聲。

鐘義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幾次有心開口,卻被一邊的二太太莫婉貞使眼色攔住了。

二太太畢竟老道,知道今天這種日子,斷乎不是爭權奪勢的機會。何況又有族中要人在此,萬一被落了口實,說二房在大少爺身亡之日便要興風作浪,倒會口碑儘失,落了下風。

更何況莫婉貞頭腦活絡之處,絕不讓何意如專美。

在她心裡,也完全不相信鐘仁會將那樣重要的東西隨身帶到家廟,更加不會交給那個草包男妻保管。若執意尋查,一無所獲,反倒讓人看了笑話。

因此她一邊示意鐘義克製,一邊反倒大獻殷勤,勸慰了何意如幾句。

何意如見老二老六都不再作聲,莫婉貞也曲意奉承,便略平息了下心情,對鐘九等族人道:

“這會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心裡雖然愁苦,可是待官方查驗後,馬上還得張羅鐘仁的喪事。依我看,咱們也不用都守在這邊,說不得便得辛苦些九叔,帶著鐘信鐘義並墨林他們幾個留下,陪著大奶奶,等官方的查驗結果。鐘禮鐘智兩個,便陪著咱們娘們兒回去,也好操辦起家裡的事情,這樣一來,便可兩不耽誤。”

秦淮聽她剛才凜然發威,此刻又說出這番話來,心中不由暗歎,果然這鐘家被作者形容成宅鬥中的修羅場,是絕計有道理的。

明明長子剛剛橫死,大太太接連哭昏過去兩次,可是一旦觸及大房利益,竟然便能直起身子,打點起精神,也算是殊為不易了。

何意如如此一說,在座之人都點頭應允,卻偏偏有一個溫婉的女聲,在這時響了起來。

“太太說得很是,咱們娘們兒便跟著太太,回去忙些家裡的事去。隻是有一點,怎麼我瞧著在大哥這件事兒上,竟像沒有老七什麼關係?說起來,大哥出事之時,那房裡除了大嫂,便隻有他了罷。”

說話的,竟是二房的小姐鐘秀。

眾人皆是一怔,獨鐘信低頭躬身,仍是一動不動。

何意如臉上微微變色,卻又很快便恢複如常。

“二丫頭這話是什麼意思,我這會子頭昏目眩,倒聽不大懂了。”

鐘秀慢慢站起身,神色間似乎還帶著幾絲傷悲。

“太太心疼大哥,一時頭昏體乏,也是有的。我說這話的意思,是聽太太的安排裡,老七竟和二哥和大姑老爺並在一起,不由好奇他何時竟有了這樣的身分。這倒也罷了,關鍵是官家要來查驗,秀兒覺得並不僅僅隻需查詢大嫂子一人,從當時的情狀看,老七也不能獨善其身。”

秦淮心中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這鐘秀其人,看起來真可用溫香軟玉四字來形容,說不出的溫婉秀美,輕聲慢語,可說出話來,卻比暴躁刁蠻的鐘毓厲害多了。

隻不過秦淮心中實是有些轉不過彎來,以鐘信為人,便是在大房鐘仁麵前,亦能委曲求全,夾縫求生,怎麼在這二房小姐眼裡,倒隱然像有更大的私怨一般。

何意如扶了扶額頭,掩去了眼睛裡一道惱怒的光,倒像是心中有些極私密的打算,被人識破了端倪一般。

“二丫頭說的很是,原是我思慮不周了,那依你看,又該如何?”

鐘秀忙擺擺手道,“太太說的是哪裡的話,我隻是見太太憂心傷神,難免不能儘慮,心裡有想到的地方,便跟太太提請一下,至於老七和大嫂應如何安置,還得聽太太們和九叔的意思,秀兒哪裡敢亂講。”

何意如麵色沉鬱,略看了她幾秒鐘的時間,才把目光轉向鐘九。

鐘九和她對視了一眼,沉吟道,“二小姐說的也有道理,倒不是咱們不相信老七和大奶奶,也不是拿自家人往壞裡想,實是大爺死的突然,而現場又隻有他二人在。依我之意,現下便將他二人暫時都安排在隔壁那間空屋子裡,外麵人多留點意,彆斷了茶水飲食,等官家人到,再說後話。”

何意如看看了眾人,又看了眼秦淮和鐘信,道:“老大媳婦、老七,大家的話,想來你們也都聽到了,現在就暫且委屈你們倆一下,待水落石出後,自然還你們的清白!”

鐘信躬身點頭稱是,秦淮卻目視著窗外的佛塔,一言不發。

片刻之後,兩個小廝在前麵帶路,鐘義邱墨林在後,便引著叔嫂二人,往那無人的空房間而來。

門窗緊閉,空氣悶熱,那房間裡一時隻剩下叔嫂二人的喘息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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