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 / 2)

晚上鐘信菊生等送葬歸來,秦淮雲淡風清地將那鑰匙還予他時,因身旁無人,鐘信隻聽得嫂子壓低了聲音,淡淡道:

“真是辛苦叔叔,不過寥寥數日,竟將新房收拾得如此齊整,想是勞了不少心神。待洞房花燭之時,我定當敬上一杯薄酒,給叔叔解一解勞乏。隻是我確是沒有想到,你我不過掛名夫妻一場,叔叔竟對那新房如此下了這多功夫,倒當真有些意外了。”

鐘信躬身接過鑰匙,麵上神色不變,隻低聲道:

“嫂子既嫁了老七,無論有沒有夫妻之實,在老七心中,總是一種情分。更何況嫂子在大哥房中這些日子,原是擔驚受怕,提心吊膽,雖是錦衣玉食,卻並未有夫妻間的喜樂親厚。因此老七將這新房好好裝飾一番,換了樣式,也不過是想嫂子能早日從舊夢中掙脫出來,不至於睹物思人,心中不快罷了。”

秦淮聽他此言,心中一動,待想到那並蒂蓮後的少年洞房開鎖圖,便忍不住又道:

“如此倒要多謝叔叔的一番美意,那房中的裝飾,果然與眾不同,見之忘俗。隻一樣,我見那房中放置了這許多的書畫,怎麼竟不見叔叔的手筆,明明叔叔的工筆人物,尤其是那春…畫得可是極傳神的。”

鐘信微微抬頭瞄了他一眼,剛待說話,一邊有下人來問些什麼,他便明顯是找到借口般,躬身自去了。

這邊廂鐘仁下葬之後,鐘九身為族中的長輩,這會子便正式知會了鐘家,在七日之內,大房遺孀可以衝喜改嫁。隻一應儀式,儘皆取消,隻何意如首肯之下,二人便可入了洞房。

因此何意如這邊,便急忙專找了能掐會算之人,在這七天中,選出一個黃道吉日,隻說這日,便是秦淮與鐘信二人成親之日了。

鐘家上下,雖然都知道大奶奶於即日便將改嫁老七,可是除了何意如派蕊兒送來一對蘇繡的鴛鴦枕,鐘九作為族長令人送來兩隻景泰藍的聯珠喜瓶外,其他兩房的眾人,都紋絲不動,隻當作沒事人一樣。

一眨眼兒的工夫,這黃道吉日,便已經到了。

若在尋常人家,此刻迎娶婚配的新人院中,不知該有多少熱鬨,而偌大一個泊春苑裡,卻一如尋常的清靜。

而二房這邊,於汀蘭正跟鐘義嘀咕自己身子發沉,那邊卻急急地來了個香料公司裡的電話。

鐘義剛剛聽了兩聲,眉毛便擰成了疙瘩,疾言厲色道:

“你這話可是當真”

對方不知說了些什麼,鐘義一張臉幾乎沉成了黑色,身體也繃得直直地,明顯甚是緊張。

半晌,鐘義將電話“啪”地一聲摔在桌上,站起來便開始穿出門的衣服。

於汀蘭見他這神色,倒識了些趣,不再嘮叨,卻又忍不住問了句: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倒把你緊張成這個樣子?”

鐘義已經走到門口,聽到她問,本是一臉的怒氣,待看到她挺著的肚子,終是壓了壓,道:

“還是公司產品質量上的事,沒什麼大礙,隻不過生氣這起人吃著我的飯,卻乾不好我的活罷了。你身子不爽,倒彆在屋子裡悶著,沒事找二妹妹她們說說話去。”

他說完便出了門,卻沒有立刻便往院外走,而是順手從身上掏出煙來點上,惡狠狠地吸了一口下去。

方才公司電話裡麵其實並不是小事,原是緊急向他彙報,鐘家的金牌產品“鐘桂花”,竟然在市麵上出現了大幅的滯銷。而且多地的經銷商都向公司這邊反映,在當地出現了傳聞,說是鐘家的祖傳秘方,在大少爺鐘仁暴死後已經丟失,所以“鐘桂花”的質量已經不能得到保障。

鐘義一邊大口的吸著煙,一邊在腦子裡拚命思慮著,究竟這傳聞是如何憑空而來,竟會帶來如此大的殺傷力。

他腦子裡思忖著,身子已經不知不覺間走到院子的一角,那裡有一棵過百年的老洋槐,遮天蔽日,鐘義走過去,便乾脆站在樹下想把煙吸完。

想了半天,腦子裡除了猜測這種傳聞應該是競爭對手所為,但究竟會是哪一家的時候,鐘義卻稍稍猶疑起來。

便在這時,隻見院子的角門處輕輕閃進來一個人影,那人四下張望了下,並未看到角落中的鐘義,吱溜一下,便鑽進了於汀蘭的臥房。

鐘義眼見那人的身影進了房裡,一雙眼睛慢慢眯了起來,直到手中的香煙一點點燃燼,終於被他在地上踩成了粉末。@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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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泊春苑裡,唯有東跨院的門口,掛了兩盞小小的紅燈籠。

這幾日,大奶奶的各種常用家什衣飾,早就收拾齊畢,預先便送到了新房之中。眼下,隻等今晚的吉時一到,便是大奶奶本人,要被小叔子迎娶進門了。

隻不過按照喪期寡嫁的規矩,這叔娶嫂嫁,絕不許有一點的熱鬨動靜,因此泊春苑的下人,倒早早都回了各處,隻有身為秦淮義子的菊生,是唯一要送大奶奶進入洞房的。

菊生這天的心情看起來興奮得緊,白日的光景,便在兩個院子間忙來忙去,在這鐘家這所宅子裡麵,也隻有他,才是真正替秦淮鐘信高興的人。

雖說在名義上已經有了半個少爺的身分,菊生卻並不敢頤指氣使,在各個婆子丫頭麵前,仍是謙卑謹慎得很。

尤其是在他出了墮井一事後,鐘信特意在私下對他叮囑了些什麼,因此菊生素常在院子裡,更是變成最不顯山露水的一個,常常很多時候,都被人忽視了他的存在。隻有碧兒經常出現的地方,偶爾倒是會有他的身影悄悄閃過。

而這會子,一直盯著那吉時的菊生,眼見那入洞房的時辰,便已經到了。

菊生興奮地一溜煙便往秦淮所在的正房跑來,卻不料剛到門口,卻發現穿了一身紅色長袍的鐘信,竟然已早早立在正房的門口,似乎已等了一會子。

菊生眼見今日的鐘信明顯拾掇了自己,看起來神清氣爽、一反素日的萎頓,明顯挺直的腰身襯著一件紅色鑲雲團的長衫,當真是一副新郎官才有的俊郎之氣。

他開心地湊到鐘信身邊,小聲道:

“七哥今天這個俊俏樣子,當真滿鐘家的男人裡,也找不到第二個勝過你的,怪道老話常說洞房花燭夜是人生四大喜之一,今天在七哥臉上,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鐘信橫了他一眼,略整整了衣衫,低聲道:“你又滿嘴裡胡諂些什麼,還不快點進了房去,把大嫂子迎來了出來。”

菊生朝他嘻嘻一笑,俏皮地說道:“七哥還不趕緊改了這稱呼,這都把奶奶娶進門了,怎麼還能還再叫嫂子,要是讓外人聽見,豈不要笑話你呀!”

他邊說邊走到門口,輕輕敲了敲房門。

“奶奶,吉時已到,七哥他現已在門口,來接您洞房呢!”

臥房裡無人應答,亦沒有半點聲響。

鐘信麵色微微變了變,低聲對菊生道:“再敲。”

菊生這次的敲門聲明顯大了,可是大奶奶的臥房裡,卻依舊寂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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