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舒舒愣了一下,委屈地眼眶發酸,盯著他看。
蔣雲說:“哪有這麼多原因啊,我和他們本來就處不來,文森爸爸一走,他們就可以沒有顧忌地欺負我了。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有孝順的兒子和兒媳婦,可愛的孫女,吃了這麼多苦,也值得了。”
話音落下,蔣雲站起來,不太讚許地衝著兒子搖搖頭:“你這麼凶,舒舒會嚇到的。”
嶽文森低下頭:“知道了,媽。”
他走到傅舒舒身旁,摟著她的肩膀:“抱歉,我很在意小時候的事。”
傅舒舒轉過身不理他,直到嶽文森從袋子裡拿出一盒果凍,遞到她麵前。
“無糖的,可以吃。”他說。
傅舒舒氣笑了,推了推他,接過果凍:“以後不能再隨便發脾氣了。”
“奶奶……”然然喊了起來,“我們插花吧!”
“好,然然去拿花瓶,奶奶拿剪刀修剪一下枝葉。”蔣雲笑道。
祖孫倆坐在窗台前,修剪花枝。
“然然晚上要住奶奶家,還是跟爸爸媽媽回家?”
“我要和奶奶一起住!”
“那晚上睡覺可不能再蹬被子了……”
……
很快就要去試鏡了,祝心靜下來的時候,有一點緊張。
林嵐比她更上心,發來施遠方的資料,以及他之前執導的七八部電影,讓她趁這兩天好好惡補一下。
祝心看著資料上施遠方的個人簡介。
從出生年月日,到身高、星座,再到喜歡吃的水果和喜歡的顏色……
未免太詳細了。
祝心視線向下,重頭戲來了。
整串整串的代表作品和主要成就,一口氣都看不完。作為商業與藝術相融合的導演,施遠方得到的很多獎項是極具含金量的,讓人不得不佩服。
也難怪,就算外界傳言他再毒舌暴躁都好,選角的消息一出,多少演員削尖了腦袋,都想得到機會。
“有沒有信心?”林嵐問。
祝心托著腮:“有吧。”
“有沒有信心!”林嵐就像是軍訓教官一般,又大聲問了一次。
祝心將手機拿得離自己耳朵老遠,咕噥道:“林姐,你這樣,我壓力很大。”
所謂壓力,林嵐是一點都沒聽出來。
唬誰呢?
她給祝心好好分析了一番施導對演員的要求。像是臉上不能有整容痕跡、不要濃妝豔抹、哭戲不能太顧及形象,必要時直接淌鼻涕,肯定能加分。
“很重要的一點,試鏡時你得先入戲,這是我最擔心的。畢竟五年沒有演戲的了,你晚上看電視的時候自己演一演,要放得開,彆拘著。”
祝心不由想起高考之前,班主任站在講台上,提醒同學們注意——審題、審題、再審題!
隻不過,現在她不是和全班同學坐在一起,隻能自己一個人聽著林嵐的苦口婆心。
林嵐想了想,又說:“電視屏幕還是不夠大,我想想,還是聯係給你包個影院,看看能不能讓影院方麵多放幾套施導的戲,讓你學習一下。”
“不用,林姐。”祝心終於找到機會插話。
“怎麼不用呢?大熒幕上,演員每一個微小的眼神,麵部肌肉的拉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林嵐說。
“不用包場。”祝心小聲道,“那個、我家有家庭影院……”
林嵐:……
又被不著痕跡地炫了富。
……
到了晚飯的點,祝心和糖糖小朋友坐在一起,等待開飯。
糖糖的一日三餐是廚房阿姨按照營養師給的菜單額外準備的,一個小汽車餐盤上,有主食、蔬菜、蛋白質,營養豐富。
低鹽低脂,而且看起來色香味俱全的晚餐,真的很讓她媽媽心動。
糖糖很大方,用小勺和媽媽分享。
她將餐盤裡一小半扒拉到祝心的碗裡,要不是被喊停,她甚至能把整個盤子都分享出去。
“不用了。”祝心擋住自己的碗,“糖糖夠吃嗎?”
小團子歪著腦袋。
那肯定是不夠的。
“太太,我再去做一份。”廚房阿姨說,“糖糖的飯菜都是白灼或者清炒,很快的。”
沒過多久,另一份晚飯上了桌。
這是用米奇老鼠的餐盤裝的。
祝心和糖糖拿起筷子開動。
正好這時,江屹從書房出來。
“你們都吃這個?”他走到餐廳,問道。
“先生,還有呢。”廚房阿姨又端出第三個消防車餐盤。
廚房阿姨很機智,想著如果一會兒連先生都要吃糖糖的晚飯,豈不是得再做第三次,倒不如一口氣多做一些,盛出來分盤就好。
不過現在看來,江先生似乎並不滿意。
“還有彆的菜,都準備好了,我去盛。”她說。
江屹拉開餐椅坐下,看著吃得倍兒香的一大一小。
在廚房阿姨上其他菜之前,他拿起筷子,嘗了一口消防車餐盤裡的食物。
雖然他對吃喝沒有過高的要求,但這餐盤裡的菜色,未免過於淡而無味。
當女明星,飲食要這麼嚴格嗎?
江屹抬起眼,看著慢條斯理用餐的祝心。
而糖糖,則握著勺子,看一眼爸爸,再看一眼媽媽。
小團子的腦袋瓜子裡,有了新的感悟。
她發現,大人喜歡跟小朋友搶吃的,像是她的鱈魚腸、奶酪棒、牛肉乾……都是媽媽的最愛。
同樣的,小朋友們也很饞大人的美食。
就像香噴噴的炸雞和薯條,簡直是人間美味哇。
……
晚飯後,祝心和糖糖在小花園散步,一個邁著大長腿,一個邁著小短腿,走了一圈又一圈。
江屹在書房裡辦公,餘光掃到窗外,總會看見她們倆的身影。
很奇怪,過去念書時,就連他哥坐在他邊上看奧特曼,江屹都沒有分心過。
但現在,他的注意力,時常會被她們吸引。
幾乎沒有多加考慮,江屹起身找遙控,關上電動窗簾。
書房安靜了些,但也冷清不少。
江屹垂眸,利落筆鋒在一份份文件右下角的簽字欄滑過,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是他父親江朝暉打來的。
江朝暉幾年前經曆過一次喪子之痛,身體早已不如從前,說話有氣無力。不過即便是過去,他也總是溫和的,年輕時常被朋友調侃,說他與雷厲風行、中氣十足的範青英,簡直是夫妻之間最絕妙的互補組合。
江朝暉總是順著範青英,幾十年的相處,妻子一個眼神,他就深知她在想什麼。
此時,他給江屹打電話,是想問一問,江屹能不能抽空帶孩子來家裡一趟。
“你媽說孩子當她是大灰狼。”江朝暉笑道,“她可能有點失望。爸想的是,你讓她們接觸一下,好歹你媽是孩子的奶奶……”
“明後天我出差,祝心要去試鏡。”江屹說,“後天回老宅,已經說好的。”
江朝暉問:“後天是周六,你們倆都這麼忙,孩子怎麼辦?”
“阿姨會照顧。”江屹說。
“阿姨哪信得過?”江朝暉好脾氣地笑了笑,說道,“把孩子送到我們這邊,我們看著。”
“阿姨再信不過,糖糖這麼多年也都是過來了。”江屹淡淡道。
江朝暉愣了一下:“你在怪我們?”
“我問過糖糖再答複你們,她不一定願意回老宅。”
掛斷電話之後,他索性將手機靜音,丟進抽屜。
抽屜關得很嚴實,透過縫隙,手機屏幕的光亮時隱時現。
江屹將窗簾打開。
小花園裡不見祝心和糖糖的身影。
他看一眼手表,原來已經九點,孩子該睡了。
半夜離開書房時,江屹才拿出手機看一眼。江朝暉還是和事佬一般,勸他彆和母親對著乾。
江屹從來沒想過和範青英對著乾。
作為集團創始人,範青英有能力、有魄力,這麼多年以來,她為成千上萬的員工提供了工作崗位,幫助他們實現個人價值。
這就夠了。
對於範青英而言,他和每一位員工一樣,並不算多麼特彆。
他們的家,沒有人情味,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
就算大哥還在世時,也隻是在壓抑氛圍下自得其樂而已。
明天要出差一趟,但江屹突然想起,他還沒告訴祝心。
他走到主臥門口,敲了一下門。
沒有人應聲。
“你睡了?”他靠近主臥門,低聲問。
李嫂拿著臟衣簍從邊上走過:“先生,太太在看電影。”
……
當年買下這套彆墅之後,江屹隻粗略定下整體風格,其餘的則全權交給相熟的設計師。這個房子的一磚一瓦,都不是他和祝心選的,不過呈現出的效果,他還算滿意。
當然,這房子裡,也有很多用不上的東西。
比如說花房、影音廳,都是他們平時根本不會踏入的。但在祝心出院之前,他還是找人改了一下,以備不時之需。
不過很顯然,祝心對種花不感興趣。
江屹走到影音室門口,輕輕推開門。
影視廳裡弧形的星空頂,如浩瀚宇宙,立體聲環繞的音響,影片中男女主角的對白,仿佛就在耳畔。
祝心並沒有老實坐著。
她站在角落,跟著對白,聲情並茂地演繹。
遠遠望去,她的表情很豐富,巨幕上女主泫然欲泣,她便也哼哼唧唧,演得很認真。
江屹靠在門邊,好整以暇地看著,起初因父母來電的不快,一掃而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祝心注意到他。
作為專業演員,祝心毫無被抓包的尷尬,招招手:“你過來跟我對戲。”
江屹聽她的,走上前來。
他是一個合格的背景板,在祝心跟前站定之後,靜靜地看她,配合地演出。
“你怎麼隻點頭呢?”祝心問。
“還要怎麼做?”
“都說是對戲了,你當然也得演啊。”祝心認真地說。
江屹回頭看一眼大熒幕。
影片中,在遼闊的草原,鏡頭拉了遠景。
在爭執過後,背負著國仇家恨的男主終於失控,一把將女主攬入懷中。他們的親吻,如廝殺一半激烈,極致的拉扯,男主占了上風,女主癱軟在他懷中。
江屹:“我也這樣?”
祝心:……
這部電影年代久遠,她居然忘了,還有這段。
“施導的舊片,還挺狗血啊。”她乾笑一聲,坐回到舒適的座椅上。
江屹坐在一邊,陪她看了一會兒電影。
夫妻倆從決定結婚到領證,沒有任何扭捏,沒試過約會,像是看電影這樣的戀愛必備項目,向來和他們無關。
這是他們第一次一起看電影,沒有耳語,沒有爆米花,各看各的。
施導早期的電影比較文藝,得沉下心由頭開始看,江屹興趣缺缺,起身問道:“你還不睡嗎?”
祝心看了一眼播放列表:“還有五部,大概得熬夜。”
熬夜?江屹微微擰眉。
但這到底是工作需要,他管不了她,起身道,“我去睡了。”
等到他離開後,祝心屈膝坐在座椅上,雙手環抱著小腿,目不轉睛地盯著熒幕。
許久之後,有人敲了敲門。
祝心抬起眼,看見李嫂推開門進來,送了一份水果拚盤。
她隨手拿了一顆櫻桃,甜津津的。
又過了一會兒,李嫂送進一條毛毯。
祝心的視線一直被遮擋,偏著頭:“李嫂,彆忙了。”
可是李嫂進進出出,不知倦一般。
直到最後,見她提著一個泡腳桶進來,祝心徹底傻眼了。
不至於,真不至於……
在家裡看場電影而已,要服務得這麼周到嗎?
李嫂給泡腳桶插上電,中藥包在桶裡翻滾,祝心被熱情地張羅著,拉起睡褲,纖細筆直的雙腿往裡一放。
李嫂又從兜裡拿出一張麵膜:“這不是江先生交代的,我自己想著太太可能需要。”
祝心一臉茫然。
好貼心啊。
“他還交代了什麼?”祝心問,“沒了吧?”
“等一下。”李嫂又往外跑了幾步,隨即帶了一個保溫杯進來,“這是江先生特地為你衝的。”
“我不喜歡喝咖啡。”祝心推了一下,“拿回去吧。”
但是一抬眸,李嫂已經打開保溫杯的蓋子,非要遞給她。
她有點困,打了個哈欠。
有點懷疑,江屹究竟是畫風清奇,還是在嘲笑她熬最貴的夜?
盛情難卻,祝心雙手捧著保溫杯,喝了一口。
溫熱的白開水,淒涼地飄著幾粒枸杞,看著傻傻的。:,,.